— 七月没梨 —

陶轩/骨刺

叶秋就是陶轩骨头里的一根刺。
那根刺嶙峋崎岖支撑着他也毁灭了他。

叶秋,叶秋。
也许不该叫叶秋了,现在的他是叶修。
但是陶轩还固执地叫他叶秋,叶秋这个名字是承载了很多东西的,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毛头小子一个小姑娘囫囵过日子的时光,有段时间撕心裂肺又装出风轻云淡,还有嘉世三连冠的辉煌,这些都和叶秋有关,而不是叶修这个名字。

陶轩其实是个恋旧的人。这句话说得讽刺,卸磨杀驴没有良心的嘉世老板陶轩居然说自己恋旧,滑天下之大稽让看客不自觉地露出嘲讽的姿态想要鄙薄一二。
其实也算不上卸磨杀驴,说破了天也就借坡下驴。
哈哈哈哈哈,要是这话让媒体听见了明天头条大概是嘉世老板公然辱骂叶修是驴这种耸人听闻的标题了。
嘉世粉肯定义愤填膺准备好了给他扔菜叶子。

战队老板这种身份在粉丝群里一直都处于重要但是也十分边缘的存在,谁粉战队粉的都是选手,谁在意老板是谁。
陶轩也算是老板群里独一份这么出风头的了,那段时间只要是荣耀粉都知道嘉世老板陶轩的大名。他得感谢杀人犯法这条法律,要不然他大概连尸体都不剩了。

但是陶轩他错了吗?
他是错了的。
因为他不够纯粹。
他也没有错。
因为他是商人,不是职业选手,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纯粹。

商人的世界里哪有什么纯粹的东西,世界一直在变化,股市在变,人心在变,世道在变,公众的喜好在变,有变化就留不住纯粹。

一开始陶轩喜欢追究到底是谁错了,是叶秋还是他,他整宿整宿地这样想,睡不着,他烦躁地爬起来叼根烟坐在床上对着空气痛骂叶秋,泥腿子在上流社会混了几天学来的风度也都不要了,骂得畅快淋漓浑身大汗,骂完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什么用呢,该结束的早就结束了,不该结束的也在他手上结束了。

嘉世第一赛季夺冠的那天应该是陶轩和叶秋俩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开心到叶秋那个一杯倒破天荒喝了一小杯啤酒,没醉倒,抱着冠军奖杯傻笑,没点赛场上运筹帷幄绝地反击的领袖模样。陶轩也把西装给脱了,撸起袖子咬了一大口烤肉嘴里含糊不清地跟叶秋展望未来。

一切都刚刚开始。
嘉世王朝是。
陶轩的野心也是。

队里有一尊斗神,荣耀教科书,你陶轩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粉丝质问他。
陶轩笑了,你知道的,人心都是贪婪的,别人有的,自己也想有。

对啊,凭什么啊?
他陶轩他嘉世比霸图比皇风比蓝雨微草差了什么?他们有冠军,三连冠,他们有王牌选手,斗神一叶之秋,能让人闻风丧胆。他不应该比别人差啊。
就因为叶秋拒绝了出席公众场合拒绝接广告代言,除了荣誉,嘉世什么都没捞到。
人家代言商亲自找上门来,几乎是眼巴巴地求着陶轩,他们掏出丰厚的合同,上面的数字让网吧出身的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陶轩眼热地想立马答应下来,他愿意啊他真愿意,但是他愿意没用,叶秋不同意,别人代言商要的就是斗神的噱头,而不是要陶轩这么一个满脸褶子的中年油腻老男人。
代言商失望地走了,愤怒地走了,他们质问陶轩根本就不懂得做生意。他们带走了合同,带走了那一叠叠钞票,带走了陶轩一直以来想要出人头地的妄想。

陶轩比不上轮回义斩老板有家底,有涵养有底气,也不比雷霆霸图老板有情怀,他就是个开网吧出身的泥腿子。三道九流都见识过,穷过饿过潦倒过,他知道跌倒泥里的味道,也就格外渴望活出人样来。什么叫活出人样来?就是有钱啊。荣誉赞美?那些能够养活人吗?不行。当初陶轩要是个要饭的根本就留不下苏沐秋和叶秋,说到底故事本来都源于金钱。
现在陶轩只能看着钱从他眼前飞走了,就因为叶秋那个祖宗他打死也不点头,陶轩怎么问他他也不说原因,叶秋是嘉世的队长,陶轩要仰仗他,也不敢逼太厉害,但心里的刺就种下了。

前三个赛季,嘉世没有代言费,陶轩满世界给嘉世其他选手拉代言拉赞助赚钱,但是别人不认其他人,吴雪峰都不认,他们就知道斗神叶秋,叶秋就是嘉世,嘉世就是叶秋。而叶秋拒绝了代言,那么也就意味着嘉世拒绝了代言。
陶轩恨啊,看着韩文清接广告的时候更是恨到了极点,韩文清那么难搞的人都服软了,你——叶秋!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他的斗神,那是嘉世的标志。三连冠是他带着打下来的,嘉世的王朝是他一手创立的,他陶轩在叶秋的光芒前也黯淡失色了。陶轩知道,叶秋是个天才,无论到哪里都注定会发光。所以他继续忍。那时候尚且还有三连冠的荣耀的荫蔽,和吴雪峰的调和周旋。

后来吴雪峰走了,冠军也跟着走了。
叶秋还是心无旁骛的纯粹模样,二十五岁跟十五岁的他没有什么区别。但也是纯粹害了他。
并不是所以人都跟他一样没有阴霾,一心向荣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就像叶秋想要冠军,陶轩冠军和钱都想要。最后他俩互不妥协,谁也没得到想要的。
嘉世还是王朝啊,但是是在走下坡路的王朝。

没有叶秋,苏沐橙出道了,开始按照陶轩的要求接代言,陶轩一开始也没收住,给她接了很多代言,像是为了跟谁赌气弥补那三年空缺一样,让苏沐橙有了代言女王的称呼。苏沐橙高不高兴呢?
苏沐橙也是个剔透的人,她不在乎接多少广告,甫一开始苏沐橙就说她是为了哥哥和叶秋哥进入赛场的。陶轩知道,他们没有人是为了他在打比赛,他只是个商人,只是想要物尽其用。
叶秋理应是嘉世摇钱树,他不愿意在公众场合出现,有苏沐橙的弥补,陶轩对叶秋的不满暂时被压制了,但是他知道,他骨头里的那根刺还存在,只要一动他就能感受到它和血肉摩擦触碰抽痛。

后来苏沐橙也没有办法抑制住陶轩的恐慌了。
嘉世的成绩一年年下滑,从三连冠到连决赛都进不去,甚至开始在季后赛末尾徘徊,陶轩嗅到了王朝即将崩塌的味道。
在他眼里,叶秋已经不能带领现在的嘉世重回巅峰了,他的三连冠的辉煌已经不复当年了,是的,斗神依然不可战胜,他的粉丝依然愿意为他疯狂,但是他总是躲在阴翳里。

苏沐橙的商业价值是很高,但是苏沐橙和叶秋两个人,才是嘉世价值的最大化,最佳组合,双核……这些这些都变成了泡影。
泡影。

每一年从陶轩手上流失的代言,那些钱足够再建一个嘉世。
陶轩算不上守财奴,但是这么多年,看着本来能到手的钱这样飞走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忍耐了。

战队成绩一年年下滑,他心里的这根刺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强到他没有办法忍受想要不顾后果拔除的地步。
他看越云比赛看到了孙翔,冲破新秀墙的最佳新人,一个新秀带着弱队越云冲进了季后赛。
陶轩恍惚间看到了第二个叶秋。

他们都是无可挑剔的天才,在荣耀的天赋都无人可及。
嘉世需要改变了,再走原来的路只有陨灭一条路。
而他跟叶秋也要有个了断了,他们两个人都清楚,他们很早就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再强行磨合下去只有玉石俱焚。
不是叶秋妥协就是陶轩妥协。

叶秋是不可能妥协的,这么多年陶轩已经放弃了说服他。陶轩也不想妥协,他妥协了这么多年,他也太累了。
他知道叶秋没有对不起嘉世,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叶秋就没有嘉世,但是他最后还是做了那样冷酷到不通人情的决定。

他宁愿相信孙翔能够带着嘉世走向辉煌,就像八年前叶秋做的一样。
嘉世需要改变,彻底的改变,这一点叶秋和陶轩都知道。也知道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两个人。陶轩不能揍,他只能选择让叶秋走。
他知道叶秋也懂,叶秋知道陶轩的决定是这么多年的积怨的爆发。也是蓄谋已久的。

叶秋离开嘉世的那天,陶轩以为自己能够睡个安稳觉了,后来他在训练室里抽了一晚上的烟。他看着叶秋最常用的那台电脑,他的思绪跑了很远的地方,比如一切还刚刚开始的时候,吵闹的网吧里,两个少年专注地盯着电脑,赢了一场比赛抢了一个boss就相视一笑。

他们三个,苏沐秋最先离开,一场车祸,彻底归零。
陶轩第二个离开,在嘉世一往无前的日子,因为叶秋不接受代言,他在怨怼里失去了初心。嘉世倾颓败落到挂牌出售,是他应得的苦果。
叶秋那个下雪的夜晚穿着单薄的外套走进黑暗里,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但是他还有开始的希望,其他两个人已经彻底失去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陶轩以为他可以。
即使没有叶秋,没有苏沐橙,他还有孙翔,那也是一个天才,跟叶秋一样耀眼的天才,一个能够让他掌握而不是被掌握的王牌角色。

他赶走了叶秋。
他想要拔除骨头里那跟横亘了许多年的刺。
然后他发现,那根刺压垮了他也在支撑着他,失去了那根骨刺的他也被凛冽的风摧毁了。

陶轩不想去纠结他和叶秋到底谁错了,争论出来又怎么样,一切也结束了,陶轩不会道歉,叶秋也不需要这样的道歉,或者说他不会在意。
对,在叶秋那双眼睛注视下,陶轩总是会退缩,他在那片漆黑里只看到了坚定而不是跟他一样有那么多杂念,这让他自惭形秽。

陶轩走了,他彻底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了嘉世,他漫无目的地全中国到处跑,他发现无论什么地方他都逃脱不了叶修这个名字。
叶修叶修叶修,冠军冠军冠军。

陶轩一场比赛都没看,但是他知道叶秋又得了一个冠军,这个冠军已经不属于嘉世,也与他无关。

叶秋已经重新开始了。
他买了去国外的机票,他想彻底告别这里,也重新开始。
做一些与荣耀无关的事情。

飞机落地了,他拖着行李箱往机场外面走,在机场大屏幕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看不懂大屏幕上的字,叽里呱啦的外国话,旁边有中国的小姑娘对着屏幕犯花痴,“啊啊啊啊叶神!国家队要来苏黎世!苏黎世诶!”

越想逃开越是逃不开。
陶轩笑着往前走。

走吧走吧。
也该放下了。

————

第一次写陶轩,意外地写得畅快淋漓。
三个小伙伴最后归零,挺伤感的,也很无奈。
写了一下陶轩的心路历程,他怎么看的叶秋,为什么会有这种选择,为什么走上了这样一条绝路,还有他最后的结局。
重新开始。这是我认为最合适的。
如果归零了就从零开始。只希望这一次,他能够不忘初心。
陶老板不是坏人,他就是没叶修那么纯粹,他也不是好人,他就是个市侩的其实也做过梦的商人。

希望没有欧欧西。
隐晦吹一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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