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没梨 —

奥斯维辛的来电01

我仍然愿意相信奇迹。

 

————

 

『序言』

 

我收到了一个来电。

黑暗中苍白的光耀是亮起的屏幕。

 

我接起电话。

对面没有说话。

只有呼啸的风声像是人凄厉的哀嚎。

 

“救救我……”

像是森白的骨骼在顽石上摩擦。

粗粝,沙哑。

像是旧得不成样子的手风琴,月光下残破了的窗扇在海风里吱呀摇摆。

 

“我……”

声音戛然而止。

屏幕渐渐暗下去。

隐去惨白的光。

 

我最后看到。

来电的地址是。

奥斯维辛。

 

————

 

 

戴妍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躺在面包车上,她慌张地坐起来向窗外望去,发现周围的景致荒凉,绵延的野草和黄土坡从她的目光中飞逝而过。

她抓住坐在前座的女人的衣服,“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她没有说话,任由戴妍琦抓着她的衣服质问,等到戴妍琦的嗓子都叫得嘶哑了,她淡淡地抬眼,“如果我教不好你,就让别人来教你吧。”

戴妍琦蓦地松了手。

 

 

画着精致妆容的都市OL,即使是再高档的遮瑕霜也没有办法掩饰悄然攀缘上眼角的鱼尾纹,她可以坚不可摧也可以在谈判席上战无不胜,但是面对生活,她是个失败者。无论是婚姻还是教育。

但是让她这样在职场上颐指气使惯了的人承认错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是不会错的,她宁愿去指责前夫的懦弱和不负责任,指责女儿的娇蛮和不懂事,指责学校没有把她的女儿教育好,让她和一个小混混谈情说爱丢尽她颜面。她也宁愿斥巨资把女儿送进这家全封闭半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她也不会承认是她错了。

她是不会错的,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戴妍琦好,不是吗?

 

 

面包车停在了一个荒凉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基地。戴妍琦甚至没有挣扎,比起其他被送到这里歇斯底里地怒吼哭泣的孩子来说,她平静得可怕。

她温顺地跟着满面笑容的院长往基地里走,她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妈妈,她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温柔和缱绻来让她宽慰自己。

她的母亲迎着光站在原地,阳光也没有办法融化她面上的冷硬,这样的神情和十年前戴妍琦连哭带喊被拖进寄宿小学时哭叫着她妈妈救我时的冷淡重合。

 

戴妍琦很早就知道,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冷风消散在空中了,就像那个在冬夜里消散的火柴苗一样,小女孩蜷缩在雪里静静死去,而她。

戴妍琦抬起头看了一眼铁栅栏上悬挂的“云城军事化训练学院”。

 

戴妍琦也很早就已经死掉了。

 

她迈出脚,踏进深渊。

 

——

 

“老叶,刚才我接到了个奇怪的电话。”张佳乐站在办公室的电话机旁边,“里面好像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含含糊糊说了几句救救我然后就挂了。”

叶修抬起头,“电话录音了没?”

“录了录了,经过上次那个孤儿院事件……嗨,反正你乐哥我做事还有不靠谱的嘛?”张佳乐摆弄了一下电话,“把录音传给你了。”

 

“来电显示好像是公共电话亭打的,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有电话亭?会不会是熊孩子恶作剧这种?”张佳乐一屁股坐到他办公桌上,看着叶修本来懒洋洋没什么精神地瘫在办公椅上,听到一半突然坐直,又把录音往前调,几秒钟的录音反复听了几十遍,一扫平常的懒散慵倦。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啊,张佳乐漫无边际地想着。

“张佳乐。”叶修突然抬头叫他,张佳乐突然一惊,就像开小差被老师发现的小孩子,差点从桌子上摔下来,他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怎么了?”

 

“你来听这个,0.5倍速的。”叶修把耳机递给他,张佳乐接了过去,听了一遍,没听出什么,想着叶修也不是个无的放矢草木皆兵的人,他又把声音调大,再回放一遍。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尚未变声的少年沙哑的声音和剧烈奔跑后的喘息。

 

还有……

张佳乐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后面还有一些杂音,好像是有人在说,别跑?”

“巧合吗?”张佳乐又听了一遍录音,“不对,杂音越变越大,应该是朝着往电话亭这个方向来,而且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叶修打开电脑,把云城的地图给张佳乐看,“据我所知,因为城市道路建设原因,早年建造的电话亭在中心城区路段已经拆除,而三环以内大部分电话也都因为智能手机普及年久失修废弃,现在还在使用的电话亭,一般都是四环线以外,城郊地区。”

“当初城郊投入的电话亭数量本来就不多,但是城郊面积大,就凭一个号码去找就是大海捞针。而且这件事情不清不楚的,谁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些人弄的圈套,叶修,这次你千万不能单独行动。”张佳乐认真地说。

 

叶修站起来,张佳乐一把把他按到座位上去。

“你就是个每天蹲办公室搞文书的记者,不是飞檐走壁的特种兵,别不把自己安危当回事啊老叶。要是什么都你一个人抗了,还要我们干嘛?”张佳乐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折在胳膊上,“我去找韩文清,这件事他应该有办法。”

 

 

“其实我就是想给魏韩文清打电话。”叶修熟练地按了一串数字,在电话被接通之前,看了眼保持着耍帅姿势站在门口的张佳乐,真诚地说,“现在不是八十年代香港警匪片,我们又没有被窃听,能打电话的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

张佳乐泪流满面。

 

“喂,您好,这里是霸图青少年跆拳道训练中心。”对面是老林的声音。

“我说老林啊,你们一个黑社会搞什么当幌子不好,搞青少年跆拳道中心,不怕教坏小孩子?”叶修往兜里掏了根烟出来,还没放到嘴边,就被张佳乐抢了下来,他抬起下巴示意墙上的“禁止吸烟,尤其是叶修”的标语,无奈地把烟叼嘴上过过瘾。

“我们可是正经的上市公司啊叶神,您可别一个报道把我们给挑下马了,我们都是良民。”林敬言带着笑意调侃。

 

“老韩呢?”

“喂图图呢。”图图是霸图养的只哈士奇,外表韩文清,内心叶修,每天瘫在韩文清脚边啥事也不做,光吃白饭还到处翻个白眼嘲讽人。

“啧啧啧,大佬每天不去欺男霸女黑帮火并成天撸猫撸狗像什么样子。”

“叶神……”林敬言无奈地说,“都说了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从来不做违法生意的。”

 

霸图在韩文清父亲那一代就已经洗白得差不多了,最近这么多年在韩文清手上更是白得没了影子,搞慈善就算了还搞孤儿院,让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去孤儿院当保安,每天闲得蛋疼。

至于韩文清,除了每天强制性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图图出来溜溜就是在青少年宫当跆拳道教练,泡泡jio看看报纸,非常老干部。

 

“好了好了,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个忙……”叶修把事情跟老林说了。

林敬言说,“好的,我现在去办,今天下午把资料发到你邮箱里。”

 

叶修挂了电话,他又回到座位上听了一遍录音。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声音并不高亢,甚至是气力不足的,低声呢喃一般,把绝望诉说给电话对面的陌生人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这是他否决这是恶作剧的原因。

这样绝望的声音他也曾经听过,染上非典在他面前缓慢死亡的人,也曾经向他投过这样渐渐变成死灰色的眼神,他们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嘶哑声音,还有说了无数遍的,救救我。

叶修不是医生,而那个时候即使是医生也束手无策的情况,他只能看着前几天还跟他们侃大山的男人走向死亡。

 

叶修只是个记者,就像张佳乐说的,他没有那么大能力只身一人去改变什么。

但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不平事熟视无睹。

 

叶修不是英雄,他可能没有办法拯救谁,但是他尚且还有一支笔,还有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所目睹的罪恶,终有一天他一定会将它曝光在朗朗青天之下。

他始终相信,在阳光普照的地方,黑暗终将无处遁形。

 

 

——

 

 

往前跑,不能被抓回去,不要……不然会死的!

妈妈……爸爸……我想回去,求求你们来救我!

救救我!有谁能救救我啊!

不管是谁,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也能听见身后如影随形如同梦魇一般的喊声。

他的喉咙痛得不像是自己的了,眼睛干涩睁开眼就忍不住流泪,他甚至没有敢去用手擦拭眼泪,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赶快逃得越远越好。

 

他知道他已经跑不动了,他看到了一个电话亭,他匆匆跑进去,拨通了一串熟记的号码,“救救我!”

“这里是云城周刊?诶你在说什么?”

“救救我……”

脚步声逼近他,“别跑!给我站住!”

“求求你……”对话筒颓然落下,他掩面哭泣,“救救我……”

 

他任由粗壮的男人把他拖起来,有人踹了他一脚,他在地上痉挛颤抖,而他们没有怜悯。

他仰面望着郊外没受污染显得湛蓝的天空。

 

这是同一个人间吗?

 

“江临被抓回来了。”早训结束,趁着上厕所的时间,黄少天跟喻文州说。

“消息他传出去了没有?”喻文州问。

“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昏迷了,现在在冯校医那里。”

 

喻文州一边慢条斯理地洗手一边透过结实的铁栅栏望向操场,新来的小姑娘被女生那边的班长来了个下马威,面容娇俏的少女恶毒起来却比成人还可怕。而操场上叼着烟穿着教官衣服的男人肆意踹打学生,甚至还是笑容满面的。

 

因为他们都是渣滓。

被送到这里来的,都是让家长已经绝望了的存在。

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改造,为了重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重生?

喻文州倏忽想到院长那挂着伪善笑容的嘴脸。

“你们把孩子送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重生。让不听话的孩子变得听话,我们会尽力为家长服务解忧的。”

 

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罪恶毫不掩饰地滋生。

恶徒践踏法律道德,披上神圣的外衣肆无忌惮发泄恶意。

这样的人却成为道德楷模,成为无数人眼中的圣人。

 

喻文州垂下眼帘。

“过会帮忙让我进医务室。”喻文州说。

“不行!你前几天才受了伤的……”黄少天有些着急。

“我必须去。”喻文州平常温和的眸子现在暗了下来,“没有人能够拯救我们的话……”

“那我们就自己拯救自己。”

 

“喂!你们两个在里面搞毛?是不是想逃跑?我要告诉杨院长把你们送进十三号房间啊!”外面的教官暴躁地用棍子敲了敲铁门。

“抱歉抱歉,我刚才肚子不太舒服,少天帮我拿纸了。”喻文州笑着走了出来。

黄少天却率先走在喻文州前面,并没有按照喻文州所安排的那样行事。他仰起头,盯着男人,眸子亮得惊人。

 

男人竟然在这样毫无阴霾唯有纯粹如同火焰一样燃烧的眼神给镇住了,“你……你要造反?”

黄少天突然露出小虎牙笑了出来,“对啊,我要造反。”

男人的棍子打在了黄少天的背上,黄少天没有喊痛,他直直地倒下,背对着那个男人脸朝着喻文州那边,露出了一个笑,酒窝隐在脸颊,他用口型告诉喻文州——

 

这次交给我吧。

 

 

没有人拯救我们。

我们自己拯救自己。

 

 

——


这篇文非常ooc,而且没有意义,纯粹宣泄情绪。一旦被喷,随时准备跑路。有喜欢章节的可以先截图或者放文档。我之前章节的稿件已经全部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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