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没梨 —

【杨聪生贺0h】真心英雄

前几天跟丈夫一起做家里大扫除的时候翻到了一个大铁饼干盒子,才想起来这里存着小时候的一些收藏品。跟丈夫坐在地板上把盒子倒出来一点一点整理出来发现大多数都是作文纸和从卷子上减下来的只言片语,跟我以前最喜欢的五颜六色的橡皮筋和各色珠子混在一起,我倾倒出来,玻璃珠和橡皮筋上亚克力的装饰落在地上发出声响,而那些纸无声飘落躺倒在地上,我捡起那些纸,有些羞赧也看着那些幼稚的句子看了眼丈夫还有点尴尬,他倒是很感兴趣地凑过来,我们俩一整个下午就坐在打翻了的阳光和廉价珠子里翻完了我的整个童年。

 

里面的作文多数提到的是我的父亲,有的是高分的作文,被老师用红笔批阅了寥寥几句评语,还有是征文比赛的铅字稿,平常作业上有时候要写的一些文段也被我剪了下来,我天生对手工不在行——跟狗啃的似的,有些字迹也都被剪掉了。

我的父亲。我又想起了我的父亲。他也是我心中的英雄。这也是在小时候,总是孜孜不倦地用我幼稚的笔触来描绘出我的父亲的形象的原因。

 

我突然很想把这些记录汇总起来,讲述一下我的父亲的故事。

 

 

我喜欢我的爸爸,即使他只是普通的七十亿分之一,但是我依然爱他。我总是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小时候那些让我死了一次又一次的街机游戏,手机游戏,各式各样的只要跟游戏沾边的,落到我爸爸手里就像是落在了魔术师手里的鸽子,想让它在哪里出现只需要轻轻抬一下小拇指。他在游戏厅里即使在最偏僻的角落,不出几分钟肯定就会有一群人围上了围观他,那时候他就是人群的焦点,他并不像有些人一样显得过于得意或者过于拘谨,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瞩目。他抱着奖品拉着我的手从人群里穿过,弯下腰在把娃娃塞在我的怀里,看着我开心的样子自己也露出了笑容。

 

他有着天津男人与生俱来的乐天派,好像无论多么大的困难都很难把他压垮一样。他永远乐观也永远包容。我现在还记得在我高三那年,我跟我的爸妈说我想辍学搞乐队,我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勇气,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滚了多少次才支撑着我在他们面前提出这样的请求。比起我妈妈暴跳如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爸爸显得倒是挺风轻云淡地,还拍了拍我的脑袋,“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妈妈生气了,吼了他一声,“嘿杨聪,你还挺得意的嘞。”爸爸弯了弯嘴角问我,“你考虑好了吗?”他的语气很和缓,但是看着我的眼睛非常认真,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握住了我妈妈差点抡起扫帚把我们父女俩一起送上西天的手,笑着对我说,“去吧。”

 

原创音乐比赛黑幕,我们乐队的人差不多都灰心了,连个正式仪式都没有就这样解散了,跟被惊起的鸟群一样,四散飞走。我捏着主办方给我们的路费钱最后还是回到了天津,其实我离开这里还不到半年,但是再踏上这片土地还是恍如隔世。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以为自己掌控了自己的命运,再次踏入却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我依然不得不开始想我的后路,我的未来,那些被梦想冲昏了头脑时候暂时搁置的问题。我还想起了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他们会责怪我吗?

 

我走进家里的院子的时候看到我爸在练快板,我看着他练了十几年了,最后那竹板还是跟有自己的思想似的,永远跟不上他的嘴巴。他看到我回来了,自然得好像我只是结束了一天的学业,带着疲惫走回家里。他接过我的拉杆箱,吆喝着对厨房里面的妈妈说,“真真回来啦。”

 

我听着这句真真回来了,忍不住眼泪涌了出来。那些被命运蹉跎,被黑幕,梦想破灭的强撑下来的委屈好像就在这样一句话里面融在了眼泪里倾倒出来,它打湿了我的衣服,我抱住我的爸爸,把眼泪也擦在他的身上,把我的委屈,我的心酸难过都涌向他,他都平和宽容地接收了这一切。

 

妈妈唠叨了我几句,看着我是真的伤心了,也没有多说,没好气地看了我俩一眼,“快来吃饭了,饭都冷了。”爸爸在妈妈背后做了个鬼脸,妈妈机敏地转过头来他就迅速表情严肃地东张西望假装无事发生。四十几岁的男人了还像是个小孩子,我又笑了起来。他拍拍我的脑袋瓜,“又哭又笑马骝上吊。”

 

他跟我说,他也做过跟我一样的事情。他当时笑了起来,“我爸可差点把我腿打断,得亏我妈用生命拦住了他,保住了我一条狗命。”

“那爸你最后成功了吗?”我问他。

他摸了摸鼻子,“就……一般般,还行吧。”

“一般般是个什么魔鬼回答?”

“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吧。”他眯了眯眼睛,“总是差那么一口气,想了想大概我本来也是差一口气那种天赋吧,不过所幸我最后还是看到了。”

我听不懂他这样颠三倒四的描述,但是自己内心翻译了一下,大概跟我情况差不多,说不定是年轻时候辍学讲相声打快板后来因为天赋不佳给刷了下来呢。我回忆了一下我爸打快板的水平,认为自己跟爸同病相怜,决定以后少嘲笑一下他。

 

后来我闲着无聊的时候翻了翻以前的旧相册,就不知道怎么翻到了一张爸爸跟一群穿着同样衣服的青年在体育场的合照,那时候看起来他还相当年轻。我翻到反面,上面的日期是2025年,三零一度战队全体。

而跟这张照片放在一起的是另一张大概还是在同一个体育馆,但是周围装饰翻新了一些,这次他没有站在赛场里,他身边也没有他那些队友了。只是一张背景为体育馆的自拍,看那个双下巴就知道还是标准的直男自拍方式,他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身后是沸腾的人群,他们的手上举着有三零一度标志的旗子,疯狂且热烈地挥舞着。他坐在其中,跟他们别无二致。

 

我去问妈妈,妈妈跟我说,爸爸以前曾经是三零一度战队的队长,一支电子竞技的队伍。我问妈妈那支队伍厉害吗?妈妈想了想,看了一眼在外面忙活的爸爸,点点头,很厉害。她好像是想起来什么笑出了声,“在他的赛场上,他就是这个。”妈妈竖起了大拇指。

我去找爸爸的时候他正在笨手笨脚地把再一次被他弄断的藤椅在妈妈发现之前迅速还原,看到了我,兴高采烈且小心翼翼地跟我挥挥手,跟看到救星了似的。

“嘘你可别告诉你妈啊。”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我一边帮他绑椅子一边问他过去的事情,他也没有回避,就挺自然的,“也没发生什么,就是退役了,我就离开了。”

“偶尔也会想起以前的日子,想着想着就醒了,太阳晒屁股了得起床了,没什么不得了的。”

“就像你呀,乐队解散了还是得继续回去上学,学什么你最不喜欢的圆锥曲线根式方程。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一样——”

“但是只要你自己知道,你曾经为自己的梦想努力过。你曾经站在自己的舞台上,失败了,或者是离开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接过我手里的锤子,锤结实了露出头的钉子,“你还是一直都那里,人不在,心在。”

 

他一直不会忘记十八岁到二十七岁的那段时光,我也不会忘记自己这样短暂的尝试。我也会永远感谢我的父亲,他给我机会让我去失败,让我去为了我的梦想受一次挫折,我想,我不会永远失败,就像我的父亲,他的战队不会永远甘心于保级永远有一颗燃烧的真心一样。


评论(29)
热度(498)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