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没梨 —

一千个失聪的听众

王杰希说,黄少天要是退役以后当了午夜电台主持人,能把所有听众都讲失聪。

但是那一千个失聪的听众,每个人都喜欢黄少天。

 


喻文州进训练营的时候,黄少天就已经是蓝雨训练营里主推的天才选手了。好像以后成为正选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的天赋他的努力他的性格,好像天生就应该和蓝雨契合。他站在一群少年中间,他就是不一样的,具体是什么不一样呢,是他过于灿烂的几乎没有阴霾的笑,还是在电脑前翻飞到连残影都看不到的手指,那些对喻文州来说是天堑的关卡对他来说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喻文州即使不说,心里也对这样老天爷赏饭吃的人生出几分艳羡。

 

那时候,他们关系并不算好,蓝雨的天才少年时众星捧月,而作为一个吊车尾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末位淘汰赛里力竭落魄离开江湖不再见,好像忽视和瞧不起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喻文州也不会因此选择放弃,他们从总是四两拨千斤的他身上能够获取的优越感也浅薄,所以渐渐地也不乐意找他麻烦了。即使是喻文州也没有想象过,有一天他们会成为蓝雨的剑与诅咒,成为蓝雨的双核,在未来的将近十年中并肩作战相互托付后背。

 

但是谁背后有眼睛,能够看到未来呢,十六岁的喻文州和黄少天算不上敌人也绝对称不上朋友。喻文州骨子里就有一股狠劲,总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不相信荣耀是只有天才能够玩得转的游戏,他也不甘心被浪淘成沉沙沉入海底从此再无音讯,他羡慕黄少天的天赋,但是也从来不觉得自卑,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有什么又需要什么,他能做的,就是永远不放弃,永远执着地努力。

 

而黄少天他不一样,他是天生就应该吃这碗饭的,他能在百人围剿之下挥刀又顺利逃脱,靠的是他野兽般的直觉,他拥有这样的敏感性,像是猎豹一样能够预知到危险能够在最快的,连大脑都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选择最好的方案解决困境。而喻文州的手速和水平在他眼里却是不太够看,虽然总是说什么战术啊策略啊,但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连思考都不需要的,自然觉得喻文州的努力只是无用功,他想,你既然这么聪明去读书多好,为什么前面看到了南墙撞到了南墙还不回头,非要撞到头破血流撞破它吗?

 

“所以,你怎么断定我的努力是徒劳的?”喻文州拎着黄少天的衣领,温和的壳子彻底撕裂,压抑着的愤怒和不甘心从他的眼睛里迸发出来,几乎灼伤了黄少天,他直接愣在了当场连从喻文州的手里挣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一直都任由别人叫吊车尾的某个人也不会生气只是执拗着继续在嘲讽声里继续训练的喻文州第一次非常直白地表达自己的野心,“我不是你这样的天才,但是并不意味着,我走不下去。”

 

黄少天看着喻文州离开的背影,在原地还呆呆地站了好久,等到被人看到打招呼他才如梦初醒。回到宿舍里辗转反侧了半宿,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去跟喻文州道歉,虽然他还是不是很看好喻文州,但是他想,他应该尊重每一个努力的人,尊重那个愿意为了通过训练软件的某一个关卡尝试上千次,失败又再站起来,从不迷惘的人。

 

道歉也是坦坦荡荡的啊,诚恳又眼巴巴地看着你,谁心里还能有气。

 

看到喻文州好像没有生气了,他就立马顺杆爬,哥俩好地搂住喻文州的肩膀,笑嘻嘻地撺掇他待会下训了请他吃烧烤,用一串形容词把人家三无烧烤摊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让人垂涎三尺,饶是一贯守规矩的喻文州都忍不住被说动了,跟着他一起在暮色的掩护下翻墙逃出去,远远看到了跟方世镜回来的魏琛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拽着喻文州的手就在美食街里疯跑,跑到一半还转头对喻文州笑,“文州文州,我们现在像不像是在拍警匪片?”

 

喻文州也笑了起来,“那我们是警还是匪?”

 

黄少天挠了挠头,好像一方面不想承认自己是匪另一方面觉得要说魏老大是匪好像不太好,所以就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塞了一串肉到喻文州嘴里妄图堵住喻文州的嘴。喻文州的刘海被风吹起来,他俩在各类食物的油烟里奔跑,沾染了一身烟火味。

 

虽然结果就是第二天俩人双双食物中毒去医院打点滴从队友晋升为同甘苦共患难的病友,还一人挨了魏琛一个脑瓜崩,打得黄少天眼泪汪汪,控诉魏琛手劲太大了这得毁容了,魏琛翻了个白眼,“那有本事你就在宿舍厕所里拉肚子拉死不给老子打电话啊。”

 

又讪讪地顾左右而言他了,在魏琛背后跟他做了个鬼脸,跟在旁边闷笑的喻文州对上视线,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好像什么纠葛啊前嫌啊都直接消融在他的笑里了,谁还能对他生得起气来呢。

 

——

 

“郑轩郑轩快点起床了,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的早餐都吃掉了让你饿着肚子去训练,我说到做到哦决不食言!好给你十个数准备一下,数完我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食堂帮你解决早饭了哦,一……”每天蓝雨的日常限定节目就是黄少天花式叫(人起)床,他这个爱好在训练营时期就已经让魏琛非常头大了,不像是从网游里挖了个种子选手更像是一个蓝雨挖了个定时定点响的闹钟,一到点就跟尖叫鸡似的开始在蓝雨散发噪音了。但是这个闹钟还特别招食堂大叔阿姨疼,动不动就谴责魏琛带头睡懒觉,表扬黄少天的早睡早起。

 

早不早睡不知道,但是他真的起得好早,每天都好有精神的样子,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活力满满的,跟郑轩站在一起就是俩鲜明对比,一对反义词。

 

郑轩每天都懒洋洋的,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被黄少天批判为被王杰希懒癌病毒渗透的蓝雨人,急需被改造。但是黄少天努力改造了他这么多年他还是老样子,每天一边叫着压力山大一边把扛着压力往前冲。但是郑轩不得不说他每天压力这么大,最大的原因不是战队不是喻文州给他带来的精神压力,而是黄少天给他带来的肉体压力。郑轩自从加入蓝雨之后,每年定期检查都着重检查耳朵,发现没有中耳炎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在卢瀚文来了蓝雨之后更是大喇叭和小喇叭一起横扫蓝雨,连喻文州有时候都被他俩弄得哭笑不得,大多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荼毒队员们的耳朵了。郑轩同志则实名举报喻文州偷偷塞隔音耳塞不把淘宝链接分享给他们。

 

郑轩想,黄少天每天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精神的呢。午休的时候趴在桌子上,休息室的空调把G市的热度都隔绝在外了,多适合睡觉的温度啊,可是黄少天偏不,跟卢瀚文兴高采烈地开了个小号跑蓝溪阁去抢boss,他这个爱好还是从网游里就带来的,当了职业选手之后也不嫌跟普通玩家抢boss跌份,他是真的享受在网游里从万千人中杀过的感觉,就像他的夜雨声烦还只是普通玩家的时候,单枪匹马就跑到蓝溪阁的封锁圈里跟魏琛对峙,也不去想后果就是凭着一腔热血就杀进来了,面对职业选手也毫无畏惧,还能一边在各色技能攻击里上蹿下跳着躲避一边飚垃圾话荼毒别人的耳朵。

 

所以就算当了职业选手,他也还保留着这个爱好,他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是职业选手所以就跟普通玩家有什么难以逾越的沟壑。还是会因为抢到了一个boss而欢呼雀跃,会因为boss被中草堂抢走了就在训练室谴责王杰希,后来叶修重回网游了,阶级敌人又多了一个,郑轩听着就觉得黄少天的词汇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了。

 

虽然嘴巴上一天到晚吐槽叶修,说他欠扁说他说话嘲讽总是噎得人说不出话来,但是等到叶修落难了,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黄少天。为朋友两肋插刀,哪怕对方是一直以来的死对头,他们场上是对手,但是场下还是朋友。场上是厮杀争的是输赢,但是场下还是能约在一起刷个副本唠个嗑,你怼我一句我回你一句不把场上的恩怨带出场下,多洒脱。

 

所以就算黄少天每天小喇叭叭叭叭,都能让联盟为他出新规则不允许死人说话,他的聒噪是整个荣耀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他还是那样招人喜欢,要说整个荣耀电子竞技所有选手里谁人缘最好,那一定是黄少天了。无论是强队的对手还是弱队的小透明选手,他都一视同仁,只要意气相投,管是弱队还是强队呢。

 

谁能不喜欢黄少天呢,谁不喜欢能够悬在天上散发温暖和光明的太阳呢。

 

——

 

魏琛是在网游里遇到的黄少天,当时他已经决定自己使用索克萨尔力有不逮,如果不靠猥琐流随时都可能翻车,发现黄少天就像挖到了宝藏,他想,蓝雨的辉煌可能注定没有办法在他手上实现了,但是他还能做到为蓝雨打下地基。

 

当初准备挖黄少天的时候,魏琛还准备了一晚上的措辞,还跑到人家店里去租了套西装,力图把自己整得像个正经人。在方世镜面前转了一圈,方世镜评价:像是刚刚抢劫完一家西装店顺手抢了件西装披在身上。魏琛正刮胡子呢,听到方世镜的话手一抖直接刮到了下巴,嘶嘶地抽冷气,下巴上贴完创可贴之后在镜子前面照着就更像是黑社会了。

 

魏琛有点郁闷,为了保持良好的第一印象,让方世镜去敲黄少天家的门,是黄少天的妈妈开的门,她看到了方世镜,直接把门摔上了,“我们不办保险啦。”

 

方世镜:……

 

魏琛:风水轮流转,苍天绕过谁。

 

然后他俩在门外解释了半天他们不是卖保险的也不是收保护费的,黄少天的妈妈才将信将疑地打开门让他们进来。剧情一点也没有按照魏琛的想象发展,比如黄妈妈直接用大扫帚让他俩滚出去,然后黄少天一哭二闹三上吊,魏琛和方世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后最后黄妈妈终于被感动了勉强点头。听到魏琛想要签黄少天,黄妈妈很高兴地就叫黄少天赶紧收拾东西,坐了还没有一刻钟,魏琛和方世镜就已经收获了一枚青训营小韭菜苗。魏琛看着黄少天妈妈那个迫切的表情,就差敲锣打鼓给他们来一段腰鼓欢送黄少天了。

 

魏琛跟方世镜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黄少天拖着行李走了几步,笑着转过头问魏琛,“魏老大走不走啊。”

 

“你就不怕我们是人贩子?”魏琛问。

 

黄少天正在跟棒棒糖的糖纸做斗争,听到了魏琛的话,也笑着抬起头来,“魏老大不是我吹,我可是我们学校长跑冠军,蝉联了三年啦。”

 

还没有等魏琛反应过来,他就把魏琛嘴里的烟抽掉把棒棒糖给塞进去,然后把烟丢进垃圾桶,最后拔腿就跑,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没少做这种事情。等到魏琛准备去追这个小兔崽子才发现他跑得影都没了,看来长跑冠军所言非虚。想来也是,黄少天这个讲废话连口气都不喘的肺活量可不得是练长跑练出来的吗?这要是换个别人非得讲着讲着就讲岔气了,两眼一翻就嗝屁了。黄少天不一样,他只会把别人讲嗝屁。那夜雨声烦的名声那么响,直指以前的一叶之秋,跟他这张嘴和惊人的肺活量不能说没有关系。

 

糖在嘴里慢慢地融化着,魏琛一边走一边笑,大声吆喝,“臭小子,行李不要了,等到了你光屁股蛋吧。”

 

远远地传来一连串惨叫。

 

魏琛看着阳光洒鹅卵石的道路上,好像前方都是坦途,一片光明的样子。他也在金灿灿的光晕里看到了蓝雨的未来,蓝雨的希望。

 

——

 

王杰希说,等黄少天老了,别人都到拄拐棍颤颤巍巍到小区下的花坛遛弯都气喘吁吁的年纪了,黄少天肯定还是一个穿运动服反扣着鸭舌帽的潮老头,也不管以前染的满头黄毛都变成了银丝,你看到了他他就特热情地跟你招手,好像衰老和悲伤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显形。他永远是快乐的,不是傻乎乎没心没肺的傻乐,他是:是的我都看到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实的捶打,时间的蹉跎,不过是掉进眼睛里的一小根眼睫毛,眨眨眼的功夫就飘出去了,他还是如初的少年。

 

到了退役了的年纪,谁都是疲惫的是精疲力尽的,有的人是认命了躺平了就等着时间一到直接被命运的海浪给拍死在海岸上,也有的人还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手速都快赶上喻文州了还想再活五百年。只有黄少天他不一样,他是一直到了退役发布会,在一众被生活打磨得沧桑圆滑的脸里,一众疲惫的灵魂里他还依然鲜活着的,好像参加的不是退役的发布会而是他十八岁的时候的出道发布会。

 

他靠在桌子旁边跟喻文州还在用粤语说话,说得又急又快,旁边的杨聪听得一脸懵逼像是在听外语,等到主持人叫了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到他了,笑嘻嘻地跟主持人摆个手,“靓女靓女等住我啦。”

 

一点难过的情绪也没有,好像就是理应如此,来的时候是开开心心的,离开也不允许悲伤在他的脸上留存。他甚至还没有粉丝们来得难过,签名的时候,粉丝哭得泣不成声,抓住他的袖子跟他说,“黄少,我们舍不得你离开。”他还要弯下腰递上纸巾,擦拭掉小姑娘脸上的泪珠,然后笑着说,“我没有走哦,夜雨声烦还在这里啊。”他指着在不远处站着的卢瀚文说。

 

卢瀚文好像感受到黄少天的话,正好这个时候对上了他的眼睛,也用力地跟黄少天招手,大声地叫了一句,“黄少!!”很快就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了。

 

夜雨声烦的使用者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一次交接。

 

黄少天离开会场的时候从通道里走出来,粉丝看着他叫他的名字,他听到了,就扬起笑容,用力地招了招手。

 

“夜雨声烦——”有人声嘶力竭地喊。

“剑定天下!!!!”其他人一起应和,声音连成一片惊雷,惊得树上的鸟雀都振翅乱飞。

 

他从车窗里伸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对着人群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了一个心。

 

少年至死不老的灵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不会衰老也不会消亡,永远朝气蓬勃,贯穿在所有新世界的勇者的手心里。

 

谁能不爱黄少天呢?


——


黄少天中心本《溯光》解禁

好像也是好久之前写的了(草)纠结了一下还蛮喜欢这个标题的,就放出来了,标题是来自柳爽《一千个失聪的听众》

找了半天没找到文档,就把我便签里的未修版搬上来了(?)可能有手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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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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