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王
警告：建国后成精要素有（？
1
B市的天气比较干旱，除了夏天之外，其他季节下雨跟撞大运似的。但是这些年微草跟嘉世打比赛，差不多每次王杰希都是打着伞进场馆的。有一次跟队员们上大巴的时候还瞅着这万里晴空的，就没人记着带伞，车开到半道上了，快到场馆的时候突然就风雨大作，妖风四起，场馆上面悬着一片又低又沉的乌云，哗啦啦的雨丝拍打着车窗户，就算是叶修在眼前跳草裙舞都不会为之动容的王队长，依然维持着人设，毫不犹疑地下车奔赴进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然后变成了一只冷静理智的落汤鸡。
而在王杰希抹着脸上的雨水的时候，转头就看到了叶修打着把黑伞闲庭信步般地推开了因为水汽蒸腾变得模糊的玻璃门。他看到浑身湿透了的王杰希，笑了一下：“王队，好巧啊，你这是刚洗澡就来打比赛了？”换别人嘴里还勉强能算是友善的打招呼，搁叶修身上就变成了幸灾乐祸的嘲讽，王杰希拧了一把队服边角的水，没搭理叶修。叶修还特自找没趣地对着空气说话：“你说北京这天儿说变就变，几分钟还出大太阳呢。”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一次还能说是巧合，但是要是每次跟嘉世打比赛都会下雨，看起来似乎不能用巧合解释了。方士谦一开始也很不信邪，他认为王杰希整那些算命啊看相啊看风水之类的玄学就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马克思主义坚实拥护者的新时代奶妈，方士谦一向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还嘲笑王杰希晴带雨伞。直到他变成了瓢泼大雨里一只崭新出炉的落汤鸡，从天灵盖湿透到了脚底板，而王杰希漠然地打着伞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甚至连句寒暄都没有说。等到方士谦控诉他的冷漠行径的时候，他想了想，对方士谦说：“好巧啊。”
方士谦：“可不是他妈的好巧吗？我们居然还是坐同一辆巴士来的——”
“哟，好巧啊，大——王队。”后面还跟着嘉世的队友，叶修好像尽力把大眼儿的后面一个字加个儿化音给咽回去了，显得稍微有点烫嘴，至少方士谦听到这个称呼脑子里从霸王别姬转到了大王叫我来巡山。
这个好巧啊的欠扁语气，方士谦还觉得有点耳熟，后面走了一段路想了想，不就是跟王杰希在门口跟他说的时候一模一样嘛。他愤愤不平地想，王杰希居然懒到连嘲讽都用别人二手现成的。
2
一开始王杰希也只是怀疑，等到叶修退役了又仰卧起坐组建了兴欣杀回来重新折腾联盟，微草跟兴欣打的第一场就是大暴雨，很明显不是嘉世的风水问题，而是叶修的个人原因。王杰希进场馆的时候听到叶修穿着新队服在安抚没有比赛经验的新人队友：“这点雨不算什么，以前跟雷霆打的时候，我们还划着皮划艇进的场馆呢。”
王杰希看了一眼叶修精气神还不错，没有黄少天在群聊里夸大其词说的憔悴整天以泪洗面一蹶不振然后依靠着他黄少天不计前嫌的安慰最后走出自闭拥抱明天。
“你真信黄少天的胡说八道？”选手通道总是黑咕隆咚的，只有安全出口指示标闪着点绿光，比赛打完了，叶修把记者们气了个仰倒，让他们又重新回忆起被叶秋活人气死死人气成僵尸的时代。折腾完记者之后，叶修又上赶着来折腾对手，小王队长刚出道的时候意气风发，见一个大神打一个，见一对就打一双，然后在最大的这尊斗神这里折断了扫帚柄，被叶修用最土的打法打败了魔术师最吊诡的战术。他俩一个以气死对手后气死记者一场比赛达成双杀著称，另一个则是联盟里出了名的负责认真的好队长，看起来画风都不太一样，平时也没什么交集，但实际上他们两个人私下私交还不错，属于可以打完比赛唠两句或者吃顿饭的交情。
王杰希短暂地回忆了一下黄少天的发言，然后摇了摇头：“他之前还跟我说喻文州私下接受了太极大师的一套真传，准备以柔克刚，把太极运用到比赛当中去。”言外之意就是，黄少天说话纯属瞎扯。
叶修给听乐了：“那喻文州退役后还能去发展副业教人家打太极的，挺有前途的。”
“你呢？”王杰希突然说。
王杰希此人闲聊的时候思维非常捉摸不透，上一句俩人还在说喻文州打太极，下一秒他就问叶修你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向叶修建议去报喻文州的太极班。但叶修毕竟不是普通的叶修，他居然抓住了王杰希飘忽不定的脑回路，精准地理解到王杰希是在问他退役后准备做什么。他笑了笑：“大眼儿啊我这才刚回来呢，你就想着我赶紧走？”
“你不走？”王杰希反问，叶修没搭话，朝着选手通道外面看了一眼，清洁工阿姨都在往这边看了，他推了一把王杰希：“走，怎么能不走，再不走我们就要被轰出去了。”
3
当初王杰希问叶修没有得到回复，后来夏休的时候，早就退役了没了音讯的叶修突然跟王杰希打电话说想在B市买房，想找最有经验的王杰希参考一下，王杰希闭着眼睛也知道是黄少天的他在北京八套房的谣言在联盟发酵了。
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是王杰希本质上是个好心人。具体表现在收留了据说是来B市看房，实际上连个宾馆都没有定，最后让王杰希收留的叶修。王杰希本来说帮叶修定个宾馆，但是叶修含糊其辞地说，宾馆不方便。王杰希的直觉告诉他叶修有点不对劲，他从小就对一些灵异诡事有种预感，他一开始还觉得叶修是鬼上身了，但是等到叶修放松下来跟他唠嗑的时候，又一切如常，没有鬼这么智能的，还能如此精准地模仿宿主的欠扁风格，王杰希冷静地思考。
叶修拿着换洗的衣服站了起来，有点晃悠的样子，像是醉汉喝了酒刚开始走路。他转过头跟房子的主人笑了笑：“身上流了汗黏糊糊的，老王，借一下你的浴室洗个澡。”
王杰希点头，但抬起头看叶修的时候，瞳孔不禁紧缩了一下，他看到当时叶修的眼睛红得像是能往下滴血，不是熬夜之后导致的充血，而是整个瞳孔都变成了红色。王杰希抓住了叶修的胳膊，等再看的时候，却发现好像是光线的原因，叶修仍毫无异样，他奇怪地看着挟持住他手腕的王杰希：“怎么了？”
“没什么。”王杰希收回手，抬了抬下巴：“左边拧是热水。”
“谢啦。”叶修走进了浴室。
浴室门不是很隔音，因为这里一直也只有王杰希一个住。他坐在沙发上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然后低头看着报纸，其实还在留心听着浴室里的动静，他不是一个会把异常事件简单地解读为错觉或是过度紧张的人。水流声过了一会就停住了，也许是浴缸已经续满了水，按照正常的过程，叶修现在应该正泡在里面。王杰希并不觉得他这样坐在外面臆想浴室里的房客洗澡是一件很变态的行为，他只是单纯地带着探究，因为叶修从进门开始虽然没有特别不对劲的地方，但到处都透露着异常。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王杰希看了一下墙上的石英钟，距离叶修进去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最开始里面还有拍打水流的声音，而之后陷入了很长的一段安静，即使保温效果再好，现在水也应该凉透了。
“叶修！”王杰希皱着眉在门外叫了一声。
他没有再叫第二声，而是直接找了钥匙打开了浴室的门。
即使是一贯冷静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王杰希，王队长，现在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浴缸里正躺着一条龙。
这是一条通体火红的龙，狮爪、蛇尾，金红色的鳞片覆盖着它的全身，蝙蝠一般的翅膀有着巨大的骨架，上面覆盖着如同蝉翼一般的不透明的薄膜。浴缸对它的身体来说还是太小太拥挤了，它不得不蜷缩着收敛着几乎顶到了天花板的翅膀，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水珠。它通红的眼睛看向王杰希，王杰希在人类中算是比较高大的了，但在这条龙面前依然显得非常渺小。巨龙似乎没有攻击人的欲望，它打了个喷嚏，然后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试图想站起来，但是总是会被浴缸限制住。
“……叶修？”王杰希试探性地开口。
“对不住啊大眼儿。”巨龙开口说话了：“一不小心把你家浴缸给坐裂了。”
“不过你家这浴缸也忒小了点儿，还不够我塞俩脚丫的。”他又加了一句。
王杰希确定了，这个欠揍的风格，除了叶修不会是其他人。
4
王杰希第一次体验到，需要仰视才能看清叶修的脸。他觉得脖子稍微有点酸，诚恳地建议叶修：“你能变小点吗？”
叶修欣然答应，然后在王杰希面前缩成了原来的三分一大小，至少是王杰希不用拗住脖子就可以平视的高度。
“好了。”王杰希觉得之后他一定需要跟叶修来一场触及心灵的促膝长谈，为了防止自己站几个小时太辛苦了，他从浴室门后面捞了一把防水塑料折叠椅，在叶修的注视下坐了下来，然后颔首：“你可以开始了。”
叶修：……
叶修不愧是叶修，总结概况的能力非常之强，十分钟就让王杰希接受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观，这个世界观里，人还是人，只不过有些人的身体里还有其他生物的血脉，很显然叶修就是其中一个。
王杰希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虚心求教：“人和龙没有生殖隔离吗？”
叶修震惊于王杰希在三秒钟之内就已经消化完了这个设定并且还能跟他进行科学探讨，他扇了扇翅膀，想从浴缸里出来：“也不是只有交配这一种血脉流传的办法，也说不定是我家哪个祖先大晚上的饿了把人家的龙蛋煮着吃了呢。”
最后的结果是挣扎失败，把瓶瓶罐罐扫落了一地，他好像有着一条粗壮的但是不太听他指挥的尾巴，好像它有着自己的思想，不停地拍打着水面，把更多的水珠都飞溅到他自己和王杰希的身上。他试图跟浑身湿漉漉像是没有脱衣服洗了个澡的王杰希解释：“太久没有变成龙了，稍微有点不习惯。”
“很明显，是的。”王杰希冷静地说：“要不然联盟可能会传出新的流言——比如叶修被逼退役雇佣了一条龙怒毁嘉世大楼。”他甚至有闲工夫一本正经地讲了个笑话。
“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叶修嘀咕着，费尽地用他的爪子去够挂在横栏上的浴巾，撕拉——很快就在他锋利的尖爪下报废了。王杰希弯下腰又重新从柜子里找了一条毛巾：“你不要动，我来给你擦。”然后他贴近了叶修，像是完成一项很重大的使命一样一丝不苟地用它擦拭过叶修淡红色的龙鳞。它的颜色很好看，均匀又整齐地覆盖在叶修的身体上，微微张开着，好像会呼吸一样。在擦拭到脸的时候，王杰希踮起了脚，跟一双红宝石一样巨大龙瞳对视着，他要擦到叶修的脖子，就不得不靠近他的脸，近到王杰希的温热的呼吸都打在叶修的鳞片上，而他还毫无自觉，像是一位勤劳的护工照顾着不能动弹的老人，只有义务而没有旖旎，即使他现在正环住了叶修的脖子，叶修只要垂下头就能够吻住他的唇瓣。
“叶修。”王杰希突然说：“你这样还得维持多久？”
“起码得半个月吧。”叶修说：“本来以为没这么快的，准备找个二手房窝一下，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准时。”
“你家里那边呢？他们不来找你？”王杰希拧了一下已经湿透的毛巾，上面还沾着好几片掉落的龙鳞，他皱了皱眉，闻到了一股腥味。
“我就是不想让他们找到，所以才跑出来的。”叶修说得理直气壮。
王杰希笑了一下：“你这叛逆期够长的，又离家出走？”
“这怎么能叫离家出走呢？这叫追寻自由。”叶修强词夺理。
“但是很遗憾，你只能待在我家里，不能出去追寻自由，要不然明天我俩就要一起上报纸。你猜黄少天看到了会怎么编排？”王杰希开始收拾被叶修弄得乱七八糟的浴室，把扫落在地上的洗发水跟沐浴露又重新捡起来。
“微草队长王杰希自甘堕落，以身饲龙。”王杰希一本正经地用新闻播报的语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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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作为队长的王杰希非常认真负责一丝不苟，但是生活中的王杰希却非常怕麻烦。具体表现在虽然他挺喜欢猫的，但是懒得养猫，宁可去猫咖花钱一坐坐一天撸别人家的猫，也不愿意自己给猫铲屎。传言微草的训练室的大鱼缸里本来有好几尾金鱼，说是给训练室增加点生机和活力，在王队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投喂下，据说这个长方体的透明鱼缸最后被改造成了盆栽，可见王杰希饲养生物能力之卓越。
王杰希抬了抬叶修的爪子，又扒拉开他的嘴巴看了一下长势良好的尖牙，脑内判定了一下，叶修看起来比较强壮，不太像是能够随便被养死的类型。叶修倒是很不满自己居然跟猫和金鱼同等比较，从鼻子里哼出了一股龙息，像是一团热空气一样很快在客厅里挥发了。
养龙需要比养猫养金鱼更花费功夫，而且最麻烦的是王杰希没办法去百度求助：如何饲养一条龙。不过幸好的是叶修还能够交流，大部分时候也都很配合王杰希，王杰希让他抬胳膊他就抬胳膊，让他动腿就动腿。甚至有时候还能用锋利的爪子帮王杰希切一下冻牛肉——不过有时候力度控制得不太好，连着砧板一起切割成了块状。
王杰希的厨艺水平不咋滴，属于能把东西煮熟然后佐料撒匀的程度，他自己对吃的东西没有那么挑剔，能进嘴就行，那叶修就更别谈了，王杰希虽然菜的卖相不怎么样，但至少还是将就一下营养均衡搭配的，跟叶修这样一个能三餐吃泡面加蛋的家伙比，王杰希已经能算是很讲究了。
虽然菜品两个人能很快地达成共识，但问题是叶修现在的爪子不太支持他还是像原来一样用碗筷吃饭。王杰希不得不每天吃饭的时候另外用不锈钢大铁盆（因为瓷的早就被他老人家捏碎了）添一盆，然后一勺勺地喂给叶修吃。叶修平时表现得很欠揍，变成了龙之后充其量也就成了一条欠揍的龙。被伺候得理直气壮，偶尔还要点评一下因为蹲着太累了直接跪坐在地板上的王杰希：“有点像是旧社会被剥削的烧火丫鬟。”王杰希语气平静地说：“地主大老爷，张嘴。”
“唉，总这么麻烦你多不好意思啊。”叶修嘴巴上这样说着，实际上心情非常愉悦地上下晃悠着他的龙尾巴。
6
大概维持着龙的形态维持了一周。有一天天气很差，中午的时候就开始下大暴雨，细密的雨脚冲刷着玻璃窗，王杰希坐在自己的床上处理着工作，隔壁的客房突然传来了叶修的声音：“大眼儿！”
王杰希以为叶修出了什么事，丢下了笔记本电脑，踩着拖鞋推开了客房的门，入目就看到了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叶修。
“你叫我过来就是观摩一下你的裸体吗？”王杰希询问。
叶修咳了一下，倒没有特别忸怩不好意思，他试图辩解：“之前是龙的状态也没办法穿衣服啊。”
王杰希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睡衣丢给了叶修：“快点穿上。”
“哎，都是男人怕什么，你不至于是害羞了吧。”叶修一边套衣服嘴巴还不饶人。
“按照事实来说，你应该属于公的。”王杰希的目光没有波澜，但他也没有去朝叶修那边看，好像只是在认真地欣赏着墙上壁纸的花纹。叶修正准备回嘴说句什么的时候，他听到站在门口的王杰希用今天我们吃萝卜吧的语气说完了后半句话：“而且，我喜欢男的，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
叶修一贯只体验过自己把别人噎死的，这次第一次感受到了瞠目结舌不知所言的状态。王杰希乜了他一眼：“很奇怪？”
“没有。”叶修老实地摇摇头：“就是突然开始审视之前的一个星期。”
王杰希笑了一下，大概嘴角上扬了两个像素点的那种：“我的性取向是男人。”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而不是，公龙。”
叶修穿好了衣服慢吞吞地活动了一下来之不易的属于人类的手脚，他从床上站了起来，光着脚踩在木纹地板上，一步步靠近王杰希，也许是刚刚从龙的状态转成人形，比起平常的懒散，叶修现在身上有着来自兽类的压制的侵略性。王杰希就站在墙边，门也是关上的，现在刻意去开门逃走太狼狈了，于是他平静地抬起头和叶修对视，只有紧绷着的身体显示着他并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动摇的。
他走到了王杰希的面前，眸子黑里掺着点暗红色，暗沉沉的，房间的气氛突然就凝滞住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突然变成这个视角来看你还有点不习惯。”叶修嘟囔着，伸出手在王杰希的眼前晃了一下，好像又恢复到了之前懒洋洋的没有攻击性的样子：“老王，有烟吗？”
“我不抽烟。”王杰希说。
“那我就先赊账。”叶修摸了摸空空的口袋：“麻烦我们的杰希大大跑跑腿。”
“跑腿费也赊账？”王杰希看了他一眼。
“跑腿费可以肉偿。”叶修回答得很快。
“你不能下去吗？”王杰希没理他的满嘴跑火车，他看了看叶修的腿：“现在不是有腿吗？”
“不行。”叶修看了眼窗外的暴风雨，天乌沉沉的，明明还是中午却像是已经到了深夜：“我不能淋雨，要不然会彻底现形的。”这句话就恢复了正经。
王杰希联想到每次叶修到B市来打比赛都会下雨的事情，他若有所思地打开了房门，然后转头跟里面的人说：“那你先在家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7
实际上叶修还没完全恢复，等王杰希收了伞擦了擦身上的水进屋子的时候，叶修又重新变成了龙趴在床上，看到王杰希进来了掀了掀眼皮：“看起来恢复得不够彻底，还得再叨扰你一段时间。”
“没事。你住吧。”王杰希把烟丢到了床上：“你要抽记得开窗户。”
“你看我现在这样也抽不了啊。”叶修笑了一下：“要不然你帮我点一下，给我闻个味儿？”
“你这人怎么回事。”王杰希被他的厚脸皮气笑了：“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住，你送我抽二手烟啊？”
叶修想了想：“好像确实不太地道。”
王杰希觉得这话有点稀奇，叶修居然有一天会觉得自己不地道会反思自己的问题。他看着叶修在自己庞大的身体上摸索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拽下来了一片火红色的鳞片，放在爪子里递送到了王杰希的面前。
“这是什么？”王杰希低头看了眼，颜色挺好看的，如果不是刚刚看到叶修壮士断腕似的从身上拽下来的，他还回去以为是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碎片。
“好东西。”叶修说。
王杰希端详了一下：“我觉得跟你平常在浴室里洗澡掉的满浴缸都是鳞片没什么区别。”并且他诚恳地建议叶修：“我觉得你还是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你看你掉鳞片的速度跟人掉头发似的，指不定哪天就掉完了。”
“放心——”叶修没好气地说：“它长的速度肯定比掉的快。而且龙身上的都是宝贝，多少人趋之若鹜呢。你别看那些掉的鳞片，也是大补的东西，你都冲进下水道里了，唉暴殄天物啊。”他看王杰希站在大老远的，伸出爪子把王杰希拉了过来，王杰希一下没有站稳，抓住了叶修的鳞片，把叶修疼得龇牙咧嘴的：“不至于啊大眼，不想收礼物也别直接上手谋杀啊。”
他把那篇红色的鳞片放到了王杰希的手心里，然后快速地说：“当装饰品还是揣兜里随便你，反正带着就行了。”
“这是什么？”王杰希又问了一遍。
“我们老叶家专门给媳妇儿的聘礼——”叶修懒洋洋地拖上调子，让人很难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显然王杰希也只是认为这是他无数个嘴炮的其中一个。
但其实叶修从来都只说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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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希每次买菜都精确计算过的，一般一次买够一周的，之后就不用出去了。家里多来了一个叶修，本来还能撑个四五天的菜一天告罄，王杰希开车去超市买菜，拎着好几个塑料袋正往车这边走，就看到门口停车位这边地上坐着个衣着破旧的老头。王杰希想了想，从钱包里拎出了一张钱递给了他，老头抬头看了看王杰希，低声道谢收过了钱，然后对王杰希说：“小伙子，你身上有邪气啊，最近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死死地盯住王杰希的眼睛，王杰希这才发现他的一只眼睛是义眼，像是玻璃珠一样无机质。
“没有。”王杰希摇头，他心想虽然叶修确实经常掉鳞片，弄得浴室乱糟糟的，但也不能直接归为不干净的东西这一类。
老头嗬嗬地笑了两声，声音呕哑像是老旧漏风的手风琴，王杰希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迈开步子走到了驾驶座开门上了车，当他从车位里倒车出来的时候，往后视镜里看，已经看不到那个老头的身影了。
事出其反必有妖，王杰希不是独自逞强或是把诡异的事情合理化的人，回去之后他就跟叶修说了这件事。叶修沉吟了片刻，然后说：“你的那片鳞片还带在身上吧？”
王杰希从裤兜里掏出了那片鳞片，他看了叶修一眼：“那是你的仇家？”
“那就够了。”叶修笑了笑：“我仇家太多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是谁。”
“而且就算我谁也不得罪，也总会有人扑上来想扒拉我的皮去卖钱。”叶修垂下头看着择菜的王杰希：“就是可能会连累到你。”
王杰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字正腔圆地说：“叶修你大爷的。”
“啧，大眼儿脾气见涨啊。”叶修被骂了也乐呵呵的。
“我要是怕被连累，在你坐坏了浴缸的时候就直接报警了。”王杰希绕到叶修身后用毛巾擦干了手，冷淡地说：“别再说这种无聊的话了。”
9
叶修跟王杰希交了底，成年之后每隔一些年就会有这样一次彻底返祖。而每次到B市来下雨是因为B市不同于其他的省市，这里有专门的结界，用降雨的方式尽量削减异族的破坏力。
“那你还来B市？不是找死吗？”王杰希皱眉。
“赌一把呗。”叶修笑了起来：“这里我不能随便用能力，那些追我的人也一样。就看谁先按捺不住吧。”短暂地恢复了人的状态的叶修伸手拿餐盘里王杰希刚刚切的冰西瓜，惬意地翘着二郎腿：“而且我来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嗯？”王杰希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切西瓜。
“因为你啊。”叶修笑嘻嘻地说：“大眼的手艺让我流连忘返。”
“你说的是五年前的锅巴饭还是三年前盐糖给错了的糖醋排骨？”王杰希显然对于自己的厨艺水平和叶修的说屁话水平有清晰的认识。
叶修又在旁边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好像两个人之间只有一张很薄很薄的窗户纸，任何一个人前进一步就能够把它戳破，让阳光进来，但谁也没有动，空气流动的细小因子游动着漂浮在两人之间，像是一场缄默的对峙。
10
叶修让王杰希最好减少出门，于是他们两个就愉快地点起了外卖，只让外卖员放在门口，然后王杰希去拿就可以了，有次王杰希正好在卧室里，叶修正处于人形，外面外卖敲门了，他想着就去拿个外卖应该没什么，刚刚踏出了门，就天地色变，万里晴空乌了下来。王杰希拎着叶修的衣领又把他给拉了回来：“你别捣乱。”
“我这不是想给你分担一下嘛。”叶修揉了揉脸：“谁能想到这么邪。”
之后几天他们两个人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凑合过的，叶修能够恢复成人形的时间从原来的十几分钟到现在的大半天，看样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地恢复了。等到他完全恢复的那一天，可能就是他们回到之前的状态的时候了，王杰希继续当他的队长，而叶修行踪不定。彻底断开联系。但他们谁也没有提，好像选择性地忽略了它，只要不去戳破出来，那个离开的日期就不存在。
王杰希的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皱了皱眉：“不能送进来吗？”
“怎么了？”叶修凑过去问。
“外卖说被拦在外面了。”王杰希拿起挂在门口的钥匙：“我下楼去拿。”
他一开始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外卖说他就在小区门口，但是王杰希在小区门外只看到了一个外卖的电瓶车，根本没有看到人，他环视了一周，连保安也不见了踪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往回撤退，但很快就被人拦住了。
是之前在停车场遇到的有一只义眼的老头，他那双无机质的玻璃眼珠子咕溜溜地转了一圈，死死地盯着王杰希：“小伙子，你身上有邪气啊，最近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对王杰希说过的话。
王杰希没有理他，往小区里回撤，他下来得太匆忙，手机还在桌上没有带下来，不能报警。但是那个老头像是预先知道了他的动作一样，又重新挡在了他的面前：“老朽不是想为难你，只是想抓住妖邪为民除害……你只用配合，就够了。”
王杰希置若罔闻仍漠然地看着他。
“唉。”他状似遗憾地叹息了一声：“小伙子，你为什么执迷不悟呢？他又跟你非亲非故，甚至不是同一族类。”
“谁说的非亲非故？”叶修的声音从王杰希的身后传来，他揽住了王杰希的肩膀，懒洋洋地看着对面脸色一变的老头：“老头啊，你追了我八个省了，怎么还没折腾散架呢。”
“你怎么出来了？”天上的乌云很快就聚集了起来，像是即将下一场巨大的雷暴雨，王杰希把叶修往里面推：“你回去。”
“那片龙鳞连着我的心头血，所以我能感知到你有危险。”叶修说。
“我再跟他周旋一下就能敲碎消防报警器了，你不应该出来的。”王杰希不赞同地说。
“我不能把你单独一个人留在外面。”叶修说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在王杰希脸颊边亲了一口。
“你做什么？”王杰希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
叶修说：“我这场要是输了，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他的眼睛里噙着笑意，没有等到王杰希的回应他就转身面对着那个老头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倾盆的雨冲刷着所有人的身体，王杰希在一瞬间被淋得透湿，眼前也倾倒下了一片雨帘，等到他用手抹开它们的时候，再看眼前已经空无一人，睡在保安室的保安也醒了，看到站在门口淋雨的王杰希：“你怎么了？是需要帮助吗？”他递了一把伞过来。
王杰希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保安抱怨着：“这雨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王杰希听着雨水拍打伞面的声音，闷声回应了一句：“是啊，很突然。”
11
之后的日子就像是王杰希之前的任何一个夏休一样，很平常地度过了。他大部分的担子都已经卸给了英杰，他需要做的只是偶尔在方向出现问题的时候指正一下，大部分时候他都不会再更多地插手微草的事情。就这样又过了一个赛季，王杰希拿下了职业生涯的第三个冠军，然后毫无留恋地功成身退了。
大家都以为一直被认为是最敬业的队长王杰希会留在微草继续发光发热，但实际上他拒绝了所有的荣耀相关的邀约，又在新的领域一切重新开始。
他偶尔会想起叶修，想起在暴雨倾盆前，他们那个短暂到如同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应，它就已经结束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跟叶修联系过，叶修不用手机，他的QQ也不登录，问其他的人也说不清楚，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在世邀赛结束。
王杰希十八岁出道的时候认识叶修，在场上无往不利把无数前辈打得手忙脚乱的魔术师终于被斗神终结了璀璨。被打败了的小王队长也没有多少郁闷的情绪，只是很正常地接受记者的提问，像是林杰前辈期待的一样，胜不骄败不馁，一步步稳扎稳打地朝着目标大步跨去。他在选手通道又遇到了之前只闻其人未见其面的叶修，他穿着嘉世的队服窝在角落里抽烟，看着外面为嘉世的胜利而欢呼的人群，明明他们在狂热地叫着他的名字，但他却好像这些呼声和荣誉都与他无关一样，很平静地看过去，光芒晕染着他眼睛，而他始终平淡。好像谁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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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希像是往常一样在周日出门采购，听到周围的路人低声抱怨着：“B市这天真古怪，天气预报说着今天没雨呢，怎么一下天就乌了下来。”
他抬起头发现已经有零星的雨滴在往下落了，按照B市的天气惯例，这不是会频繁下雨的季节，所以王杰希出门的时候没想着带伞。从超市门口走到停车场的几步路的距离，头发就都被淋湿了。王杰希伸手去兜里掏车钥匙，手指碰到了兜里的鳞片，虽然叶修已经消失很久了，但他还是一直带着它。忽然之间黑色胶面雨伞像是一朵晴朗的云一样漂浮在了王杰希的头顶上，他转过头去看，正对上了叶修带着笑意的眼睛。
叶修笑了一声：“王队，好巧啊。”
雨脚细细密密地冲刷着人间，好像是想把所有晦暗不明的灰尘和雾霭都冲刷掉，露出这座城市本来的底色，在这样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所有未曾倾吐的爱意都变成落在相互紧贴的一小片肌肤上湿润的雨云。
“好巧。”王杰希说，也跟着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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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偿委托稿，半年前的，现在瞅瞅好像有点黑历史了（？随便看看吧.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