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没梨 —

【方王】恶时辰

太阳落下了,就再也没有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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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士谦认识王杰希的时候整个北平都是兵荒马乱的,也还维持着些假模假式的和平模样,总有些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来,也有人大半夜的拎着些细软挤火车也求着出去。出去啊,离开了北平我们能去哪?整个中国都在炮火里颤栗啊,哪片土地里没有埋人骨头?

“珠穆朗玛峰吧。”王杰希听到这话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有几分笑意,“爬上去也不值当。”

 

方士谦也跟着笑了,王杰希这个人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那卦,经常跟他说着说着就不知道飘到哪片大西洋去了,不过也只是闲聊,话题啊什么都是虚的,虚与委蛇啊,那真实意图也都蕴在这些不着边际的对话里。

方士谦其实老不耐烦跟王杰希这卦人打交道,一开始组织上把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还想推拒一下,他倒是宁可上战场真刀真枪跟那小鬼子干仗,被一炮轰死了也算是个烈士,跟这些喝过几年洋墨水说话文绉绉的假鬼子说话,指不定漏了底就死在哪个胡同的哪个旮旯去了。

 

他从组织上得到的资料,王家大少爷从英国留洋回国后表面上是大使馆的翻译,实际上背地里跟日本人做事,他老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奸走狗。他来北平的时候还想着这人肯定是个弱不禁风尖嘴猴腮跟那些纨绔子弟一般的模样,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事实上第一次见到王杰希,他跟大多数使馆里西装革履的绅士不一样,没有黑西装加金边眼镜这种标准搭配。他就随便套着一件长马褂,踩着双布鞋,坐在咖啡馆里跟那些洋玩意格格不入的模样,却也挺熟练地给咖啡加奶加糖嗅一口抿下,这才抬眼看方士谦,“是方先生吧。”

 

他有一双挺奇怪的眼睛,左眼比右眼略大一些,也不是大得夸张算不上破相,就是被那黑漆漆潭水样的眼珠子盯久了就容易发毛。都说好看的人那是眼睛会说话,但是方士谦却感觉王杰希他的眼睛里向来都是也不知叫淡漠还是疏离的神色把所有的情绪都滤开来了,他就坐在这里遥遥望着你,你却感觉他的人早已不在此地,就是这么一种飘忽的感觉吧,就像风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那王公子的仪态修养也是顶顶的好,没有一般北平那些醉生梦死的公子哥那种轻浮气,反而对女性非常尊重,也不是花花公子那种柔情蜜意面面俱到,就是一视同仁罢了。方士谦总是内心里喟叹,可惜可惜,这样的人却走错了路。

 

王杰希也不是个对物质要求很高的人,虽然看起来平时王公子风度翩翩的实际上在家里他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要是方士谦来串门,约他去个戏园子去个电影院啊,他肯定是抿口茶摆摆手,“懒得去。”

方士谦就气急了,“王杰希你这么懒怎么不叫人拿轮椅推着你走?”

他倒是还想了想,“这倒也不是不行。”

方士谦绝倒。

 

方士谦心里实在是不忍心把王杰希跟那些在日本人面前点头哈腰的黄皮狗相提并论,他的手上沾染了不少这种人的血,他不希望王杰希是下一个。所以他也曾经不顾自己身份暴露隐晦地提点他几句,希望能够唤醒他的良知。

王杰希当时歪在不知道哪个国家进口的羊绒棉沙发上,苍白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小暖炉,瞟了眼窗外凄离的雪景,那年北平的雪的确是大的,大到能够把那些暗巷的尸体给掩埋住。

“我们的命哪在自己手上啊。别人要你做什么,还容得你推拒吗?”他虽然这话说得是无力的甚至有些认命,但是方士谦却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点颓唐。他也不擅长琢磨人的情绪,在这方面也没有占到过王杰希的便宜。

 

后来王杰希的父亲彻底跟政府撕破了脸,直接光明正大地跟日本人运输货物,连带着王杰希也开始在各大势力之间频繁走动成为了他父亲的代言人。那是什么?方士谦说不出口,但是整个中国的人都知道,那叫汉奸,叫二狗子。

方士谦他们的好几次秘密行动都是被王杰希给破坏了,他敏锐也聪慧,那些方士谦不太在乎的细枝末节他却洞若观火,方士谦一次次输在他手上,但是从来都没有被他抓到日本人那里去邀功。方士谦想他也应该不会在乎这些,如果没有战争,王杰希应该更倾向大隐隐于市,拎个鸟笼子在胡同里溜溜然后坐在院子里晒一下午太阳这种老年生活。

方士谦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王杰希太在意了,甚至有些不太客观。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用那些恶毒的猜测往王杰希身上套。即使他坏得让人牙牙痒,方士谦还是愿意相信在他还是有良知留存的。

 

在王杰希最后举起手枪对准他老子的脑袋的时候,方士谦知道他没有信错人,王杰希是有良知的。或许说,他内心的正义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出生而消减半分,他从始至终都对自己做的事情非常清楚。他一直都是国民党安插在日本人这边的卧底。

有时候忠孝难以两全,他一直都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这样的场景已经在他脑海里演绎了无数次了,所以在他开枪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连手腕都没有颤抖。

却正是这样的果断才让方士谦感到心惊。他看着王杰希把还在发热的枪插进枪套里,他又单膝跪在他父亲的尸体面前,为他合上了双眼。

 

方士谦在王杰希再站起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哭,他的眼睛里也没有过多的难过的情绪,他仍然是淡淡的,跟在戏园子看完一场悲欢离合的戏剧一眼的,方士谦却不感觉他是冷血无情的,而是他把所有的难过所有的眼泪都咽进了肚子里,然后被胃酸消化了,最后留存的只有如同烟雾一样飘忽的淡然和坚不可摧的皮囊。

王杰希从这扇门里走出去的时候方士谦感觉他整个人都是空的,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跟他擦身而过。

 

方士谦想,他是生错了时代啊,如果在和平年代,他应该是个无忧无虑锦衣玉食却也争气的公子哥,轮不到他去想什么家国天下忠孝两全,也不会让他屈身给日本人做狗遭人指指点点还要背脊挺得笔直。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啊。

不过这时代啊,由不得你想这么多,即使是牙牙学语的婴童也不可阻挡地被卷入历史的洪流里,是死是活,未来是好是坏也由不得自己啊。

 

王杰希一个喝过洋墨水的弱质书生也举起枪对准鬼子的脑袋,任由那血花溅在他的身上,即使有些洁癖但在这时候也不会去计较,在生死面前在国家面前这些细微末节都变得无足轻重。

在这一刻每个人的名字都不再有意义,只要在战场上啊,无论是红色那边的,还是白色那边的,他们的名字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军人。

王杰希虽然是个书生,但是在战场上上的狠劲是老兵都心惊的。只要还能吸一口混杂着硝烟的空气就是续命良药,就还能再站起来再给敌人一枪。子弹用完了即使是拿着榔头也要冲上去。即使浑身是血躺倒在战场上也不甘心就此闭眼。

方士谦在当士官之前当过几年医疗兵,王杰希身上的伤口都是他处理的,他总是笑着调侃,“团长级别的给你当医疗兵,你神气不?”

王杰希总是乜他一眼,“团长当久了连吃饭的手艺都忘干净了吧?”

 

打走了日本人,两党却开始了争斗,王杰希和方士谦无法避免地又变成了敌人。

他看着自己手下的兵打伤了王杰希,伤的那块正好是他之前处理过的伤口,他最后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跟前去,对他们说,“我们优待俘虏,把他带到你们那边去处理伤口。”

他扭头不忍心再看王杰希。

 

国民党军队节节衰退的时候王杰希就坐民居里的炕上发呆,抱着一团被子,听着广播里喜讯,对国军那边,也就是丧讯了。

他倒是洒脱,没有其他被俘的军官一样在收音机面前痛哭哀悼逝去的党国江山,他望着窗外的雪景,“又下雪了吧?”

“是啊,今年也冷呢。”方士谦说。

 

“这雪不管是共军统治还是国军统治也都是要下的。”他伸出手虚虚地在空气里描摹了一下窗户的形状却因为冰冷的空气缩进了被子里。

“下吧下吧,下完这场雪就暖和了。”方士谦说。

王杰希窝在被子里咳嗽了两声,躺下不理他了。

 

之后方士谦和王杰希也都回到了北平。王杰希去了他那破落的老宅,也是他父亲留下的最后没有被充公的地方了。方士谦授勋,得了个院子,离着王杰希的宅子也不太远。

还是之前一样,方士谦经常去王杰希家里骚扰他,王杰希偶尔跟他出去看看戏压压马路,大多数时候就是窝在床上不动弹,不是抱着本书看就是对着窗子发呆。家里还养了只鹦鹉,听不出说的什么话就那样瞎叫,让人心烦。王杰希倒是挺喜欢那畜生,经常逗弄它,“叫句方士谦王八蛋听听?”

鹦鹉嘎了一声。

 

方士谦撇嘴,“应该教它学毛主席万岁!”

王杰希突然笑了一声,也不是有什么情绪的笑,看了一眼方士谦,看他穿着笔直的军装站在他面前,表情还是平时的痞里痞气,却那么自然地说出了这种话来。

“哈哈哈哈也真是有意思。”他笑着摇了摇头,“万岁万岁,那不是叫皇帝的吗?”

方士谦捂住了他的嘴巴,“你别乱说,现在世道乱着呢。”

他又开始笑,“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里乱了?方团长,你说,哪里乱了?”

 

方士谦说不出话来了。

那一年是1966年。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一切都变了。

 

那些满脑子都是热血的小少年们听到了主席的号召哪里还闲得住,嘴里吆喝着什么革命什么清右清左的,实际上他们连什么是左还是右都分不清楚。方士谦挺王杰希说,隔壁家有个孩子放学的时候跟同学说他喜欢用左手写字,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地就进了左那边,家里的古董瓷器啊都被砸了个稀巴烂,他们把他的父亲拉到大街上游行,在他脸上乱涂乱画,还撒尿在他身上,一边笑一边说是让他沾染一下工农阶级的气息。那位先生是读过书极有风骨的,当天回去就悬梁了。他的儿子——那位用左手写字的孩子,咬着牙砍下了自己的左手,一只手用板车推着他父亲的尸体埋了。后来如何了谁也不知道了。

 

那时候世道是真的乱,虽然有人打王杰希的主意,不知道哪个孬种说王杰希不仅是资产阶级的公子哥而且还跟日本人做过事,因着方士谦他们还不敢妄动。方士谦后来接到命令要南下,就让属下去帮忙照顾王杰希,想不到那人却一向看不惯王杰希,根本就任由那些少年把他连打带踹拖出了宅子。

 

家里被砸了个精光,他们从他批注的那些书里随便翻出一本来,扫了几眼,王杰希怕他们连写的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他们就盖棺定论了,“淫言荡词,一看就是要批评改正的对立阶级份子。”

王杰希看着那少年郎满脸稚气却装成小大人的样子就有些想笑,极浅淡地勾了勾嘴角那双漆黑的眼睛又扫了扫满屋的狼藉。最后还是,父亲留下的一点也没守住。

罢了罢了,该来的就来吧。

他仰身受缚。

 

他被押上了为了批斗专门搭的台子上,他们压着他让他跪下,他笑,“我没有犯罪我为什么要跪?”

他们用脚去踹他的腿弯,他踉跄了一下却稳住了身形。他听着他们一条条地讲述他的罪行,他脸上却也没什么表情,愤恨也无惶恐也无,他就是看着台子下面黑压压的人啊,他也曾经舍身赴战场守护他们,他后悔吗?他问自己。如果知道会有今天他会不会后悔当时的拼命。

王杰希想他应该还是会这样选择的。可能不是为了家国大义这种看起来比较光辉的理由。他只在乎他应该做什么,而不奢求别人同等对他。

 

他们还是有些畏惧方士谦的怕他回来追究责任,也不敢把王杰希搞得伤残了,就是数了数他的罪状然后把他压在一边让他看着他们批斗别人。

他们不让王杰希睡觉,这叫熬鹰,就是想从精神上打倒他。但是在打仗的时候几天几夜不闭眼也是常事,最后那些看着他的孩子都东歪西倒了他还醒着。他看了一眼睡着地上闭着眼睛还吧唧嘴的孩子,这时候安静下来还有些纯然天真的模样。但是也是这些孩子啊,做的一桩桩耸人听闻的恶事来。

 

老师教他们盐酸有腐蚀性,他们听进去了,他们就把盐酸浇在那个老师的眼睛里,弄瞎了他的一双眼睛。

曾经去家访告诉家长们孩子学习情况让他们挨了板子的校长现在跪在他们面前啊,他们用针线去缝合他的嘴巴,还要笑,“看你以后还打不打小报告。”

以前只能奢望看一眼踏着新牛皮鞋靓丽的女老师,他们去剪她的辫子,把牛皮鞋塞在她的嘴里还要一边唱啊,“资产阶级的大小姐。”

 

王杰希想起那天在天安门广场听着建国大典,方士谦跟他说,“终于太平了。”

太平了,也真是太平了。

他摇摇头。

 

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甚至比这还要恶毒的事情他也是见过的,那是日本人施加在无辜百姓身上的,而现在在这片土地上肆虐的,却是中国人,却是他们曾经拼了命去保护的,新中国的希望一代。

孩子恶作剧一般的行为其中的恶意却肆无忌惮地散发着,他们不懂什么是善是恶吗?也许只是朦胧知道的,却被热血被谁煽动的些口号给蒙住了双眼。

 

王杰希被判下放改造,去的是最偏远的山区,那里通讯很不便。

方士谦回来的时候王杰希已经出发了,他问了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王杰希到底去了哪里,方士谦疯了一样在资料室里找下放青年的资料,几天不眠不休最后晕了过去,醒了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去资料室里翻。

 

王杰希其实对生活环境真的不太有所谓,但是打仗那些年受过伤,所以有时候旧疾复发容易使不上力,但是他是被定性的顽固份子,没有人去同情他,一起下放来的知青也都躲着他。

生活也无所谓好无所谓坏,只是偶尔躺在稻草上他会想起家里那只鹦鹉,也会想起送鹦鹉的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但是这些在第二天的辛苦劳作里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回到房里倒头就睡,之前不习惯的其他人的鼾声和脚臭现在也渐渐开始习惯了。

 

这偏远的地方对女知青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女人也当的男人用。生活是太艰苦了啊,所以有些女孩子往往就因为一些说起来有些可笑的理由糟践自己。你知道吗?在这里,只要一床还有破洞的被子就能够睡到一个新鲜的处女,还是城市里读过书的那种。一盒柴火,几口肉这些从那些干部手上流出的廉价恩赐,就成了琼浆玉酿。

 

有一天连队的一个姑娘怀孕被发现了,他们逼迫她说出跟她乱搞的人是谁,她一直摇头不愿意说。他们正好趁乱就拎出一个平常他们早就看不惯的只会蛮干活又不会讨好人的傻小子。那个小孩连这个姑娘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绑了起来压在台子上,他们问他跟美婷(那女孩)有没有苟且,他不承认,他们就打他,打到木棍子都打折了,见他还不承认,就开始在他眼睛耳朵里灌辣椒水,用脚去踩他的手指,这种渣滓洞里才听闻的刑罚让那个小伙子彻底傻了。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点头承认。

 

“你跟美婷有没有苟且?”

“有有有,就是我,你们饶了我吧!”

“老实交代你还有没有做过别的事情?”

“我坏事做绝了,什么都是我做的,梁团长的鞋是我偷的,我还杀了人放了火,我无恶不作啊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王杰希就看着一个老实巴交的青年被盖棺定论成一个偷鸡摸狗淫(唉)虐女知青杀人放火的恶棍。

王杰希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放了他们吧,是我强迫她的。”他指指美婷。

 

总要有一个人出来平息这件事情,他们其实根本就不在乎那个女孩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他们只是想要借题来铲除异己罢了。只要有人出来认了他们的计划就只能落空,王杰希不是那个小青年,他也不会任由他们随口攀诬认下。

 

方士谦连夜坐的火车往这边赶,山区通不了车他就用脚走了几十里的山路,脚都磨破了皮,最后赶到连队的时候,看着王杰希直直地站在那里,像一棵不愿意折腰的青松,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用木棍去锤他的腿,一下又一下。

“我草你妈!!!!!!”他扑上去要去阻止他们,却被知青们拉住不让他前进。

王杰希应该是疼的,即使他的眼角连湿润也无但是方士谦知道王杰希肯定很疼。

方士谦疯狂地想要挣脱出他们的桎梏,他用尽力量跟他们吼,“他是英雄你们知道吗?他浑身上下都受过伤!!那是跟日本人打的!是为了保护中国人保护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受的伤!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你们有什么资格去这样对待一个英雄???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方士谦看着王杰希最后终于颓然倒下闭上了眼睛,他看着他的双腿不自然地伸展着,他终于挣脱了,跑上前去看他,却发现他的腿已经被打折了。

“你们有什么资格去这样折辱他?你们有什么资格???他在打仗的时候你们还在你们娘的肚子里排队呢!!他救过你们的爹你们的娘,他胸膛为人民挡过子弹现在你们却要他在你们面前下跪??你们!你们!”

方士谦抱住王杰希对着他们吼,没有人说话。

 

整个谷场只有猎猎风声和方士谦的哭声。

 

————

 

方士谦是把王杰希推进王家旧宅的,经过那十几天的折磨王杰希有些消瘦但是总体而言还是比较精神。

他还有心情笑着指了指轮椅,回头跟方士谦说,“你倒是乌鸦嘴,一语成谶。”

 

方士谦忽然想起当初也是在这个宅子里他俩打嘴炮,他笑话王杰希懒,还不如出门就坐个轮椅让人推着走,没想到现在……恍如隔世。

从外边不知道怎么着飞进来一只鹦鹉,大概是瘦了,王杰希一眼还没认出来是自己家里原来养的那只,有些啧啧称奇,“它还活着啊。”

之前怎么也教不会说话的鹦鹉是张嘴了,开口就是,“方士谦大混蛋!”还挺嘹亮的,是王杰希总是逗弄他的那句。

 

方士谦把王杰希推出去散步的时候遇到了隔壁住的那位被盐酸弄瞎了眼的老教师。

那时候傍晚了,日沉西山。

老教师搬着板凳坐在外面,感觉有人来了扭头问他们,“几时了?”

“太阳下山了。”方士谦说。

 

“哦哦,太阳下山了啊。”他点点头,有些落寞。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天空晚霞的尾巴,“明天的太阳还是会升起来吧。”

老教师撑着墙壁站起来,一只手拿着小板凳慢慢往里挪,突然转过头来,指了指他的眼睛,对他们说,“我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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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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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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