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没梨 —

祝你快乐

格尔曼/奥黛丽

斜线无cp意义

独立的If线

 

 

疯狂冒险家先生陷入了一场怪梦。

 

奥拉维港口的广场里经常有白鸽盘旋飞舞,路过的好心人会掬一把鸽食投喂它们。人们把停泊此处小丑和魔术师层层围住,惊叹于他们精湛诡谲的手法,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欢呼声。路过的诗人举着手风琴在喧闹之外弹奏着属于自己的诗歌,小丑手上的红色气球在最后一个音符落地的之前开始失去控制,飘往上空,在橘色的黄昏里镶上金边,像是在燃烧的一轮轮太阳。这一切都是冒险家所熟悉的场景,他曾在这里待过不短的时间。

 

他经常会梦到这里,即使他已经随着轮船驰往远洋,往哪里走都会掀起风暴,但这里就像是梦境里的一根锚将他牵扯住。

 

冒险家先生往下压了压半高的丝绸礼帽,帽檐的阴影笼住了他半张面庞。这是他第无数次注视奥拉维港口的日落,当太阳沉入漾着金蓝水纹的海洋里,所有的魔术表演都会谢幕,他也会从梦里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旅馆的天花板。他应当见过很多不同式样的天花板,有些店家偷懒,或者请了粗心的粉刷匠,墙面和天花板会龟裂掉漆,夜晚开始偷偷呼吸,一小块一小块地碎落。

 

满月、月缺。他一直在航行,海洋上或者陆地上都没有分别,露宿在这一艘船上或是另一艘船上,这一间旅店或是那一间旅店。在摇摇晃晃里合上眼,钻进自己的梦里,旁观日落西沉,像是锚扎进海沙里,他的脚也根植在这里。有时候格尔曼的手指里会翻飞着扑克,涂着油彩头上顶着一颗金苹果,嘭,他模仿着开枪的声音,于是苹果穿孔,汁液乱飚,孔洞刚好足够容纳捕捉到一枚橘色的圆盘,被随手抛下坠进海洋。

 

太阳去哪了?小女孩抓住了小丑的衣摆。小丑先生弯下腰,摸了摸她柔顺的卷发,太阳回家了。

 

于是小女孩就想起来,自己也该回家了。她迈着肉嘟嘟的腿往爸爸身上倒,转头想要跟小丑先生告别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噢,也许小丑先生也回家了,小丑先生会跟小动物们一起睡在马戏团里吗?她被举过头顶,在无数各色的后脑勺里行走,还一直不甘心地扭头往后望。

 

忽然天空开始碎落掉渣,像是旅店失修受潮的天花板一样龟裂坠下细小的石灰块。漆黑的海面上蒸腾起雾气,逐渐汇集成了一个庞大的怪物,每一步都蹒跚,每一步都沉重,摇摇晃晃地往港口这边挪动。于是周围的人都开始逃窜,怪物来了,他们训练有素地尖叫着,熟稔得好像是一场消防演练。冒险家先生在人群里穿行,他从怀中抽出丧钟对着怪物开枪,子弹穿过烟雾奔袭黑夜里的静谧的海洋。枪响声像是一块石子,以冒险家先生为中心开始传播骚乱。探测到了怪物深浅的格尔曼毫不犹疑转头就跑丝毫不恋战。

 

我们赶紧回家,关紧门怪物就进不来了。小女孩骑在爸爸的肩膀上,像是战略撤退的骑士。

 

冒险家先生想,他也应该回家,暂时躲避这场天灾。

 

但是他的家在哪呢?

 

他顺着占卜的指引穿过了狭窄的巷子,带着泥腥味的砖瓦像是要把他压碎。他从巷子里钻出来,像是误入了儿童乐园,微缩的街道和袖珍的房屋,在他的视线里延伸,天空还是下雨般,先是石灰块,而后是血块,砸在格尔曼的身上,血肉依附着他,像是会呼吸,顺着毛孔能够钻进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太庞大了,为了躲避血块,即使小心翼翼但还是踩碎了房屋,像是轻而易举地毁掉地上小孩子堆起来的积木。被踩在脚下的砖瓦碎片冒出灰黑色的雾气,很快就笼罩了冒险家先生,但他的视线依然清晰,他低头,看到了渺小的,在废墟里逃窜的人们。

 

回你的老家去。小孩子把手心的石块抛向他,很快就从雾气里穿透了过去。嘭。格尔曼伸出手,他头上的金苹果自然脱落,这是一颗被空气子弹穿透的苹果,在他的手心里变成了灰烬,簌簌地往下碎落。

 

格尔曼睁开眼,他躺在旅店的床上。窗外的红月还高悬在夜幕上。

 

也许我需要一名心理医生。冒险家先生冷静地分析。

 

于是他寻找到了最有名的心理医生奥黛丽小姐。

 

看到了格尔曼,奥黛丽虚提裙摆,向他行礼,下午好啊,格尔曼先生。

 

格尔曼摘下礼帽,放置于胸前,微弓上身还了一礼。

 

冒险家先生向医生小姐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讲述了他的梦境。

 

奥黛丽说,您应当放轻松一点。您最近一次笑是在什么时候了?

 

格尔曼沉默着没有回答。

 

冒险家先生的到来过于突然,奥黛丽正好在用下午茶,她热情地把甜点往他那边推了一点,格尔曼先生你想尝尝吗?吃甜食有助于缓解心情的。

 

话刚出口,又稍微有点懊悔,哎呀,冒险家先生应该不会喜欢吃甜食的吧。

 

格尔曼的手伸向女佣刚刚摆上的甜冰茶。奥黛丽弯了弯碧绿的眼睛,但是自己却没有再去碰甜点了,她用跟朋友抱怨天气的语气说,最近厨房换了新的点心师,做得太好吃了,让她停不住嘴,重了好几斤。她有些对自己恨铁不成钢地鼓了鼓腮帮子,还在为冒险家先生解析梦境的时间里,低下头发现桌上剩余的点心已经突然蒸发了,冒险家先生还非常坦然地望过来,表情依然冷峻,没有任何变化。

 

心情有好点吗?奥黛丽在心里偷笑。

 

沉默的冒险家点了点头,口腔里还有甜腻的味道残余,但是心情却是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如果不是医生小姐之前也用过点心,他都会怀疑在点心里有什么镇静剂之类的成分。

 

我们先随便聊点什么吧。奥黛丽说,这样更有助于我了解您的情况。

 

什么都可以吗?格尔曼问。

 

嗯。奥黛丽点头。

 

冒险家先生跟医生小姐讲述了他的冒险经历,说了海外的宝藏还有神明的遗迹、他并不是一个很擅长讲故事的人,他想如果是达尼兹或者是安德森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讲一定会让故事显得生动很多。他只是平铺直叙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他所遭遇的,不加以赘述也不去渲染危险。好奇心很旺盛共情感强烈的医生小姐随着他的讲述睁大了碧绿色的眼睛,真心实意地说,那真的是太厉害了!

 

厉害吗?格尔曼审视自己,他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着的。好像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跟冒险和风浪作伴,居无定所地漂泊。

 

格尔曼说的时候,奥黛丽也一直在观察他。她觉得格尔曼先生好像总是压着很沉重的负担一样。后来联想到这位冒险家先生的名声还有他那些不可思议的境遇,这一切也理所应当。

 

我们出去走走吧。医生小姐建议。

 

他们推开了门,踏进了拜亚姆最繁华的街道。他们已经走进了冒险家先生的梦里来。

 

梦境里的人跟现实没有分别,还是为着各自的理由忙碌着。跟格尔曼还有奥黛丽擦肩而过,没有人抬头,也没有钟表为两个陌生人停摆。梦里的路程和显示中是不一样的,会延长也会缩短,这些由潜意识来决定。他们用比现实短得多的时间就走到了无名的墓园里,医生小姐在内心分析着这个墓园对于格尔曼先生的意义,这里埋葬着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的本地土著人,按照格尔曼先生的长相看,他显然不是本地人,这里埋着对他很重要的人吗?奥黛丽本能地分析着。

 

这是难以支付起昂贵的棺材费用的贫民们的集体墓坑,他们会在一起焚烧,拥有属于自己很小的一隅。密密麻麻的名字,铺天盖地的,像是无声的白骨堡垒安静地伫立在那里,有的格子只有名字或是只有照片,寥寥几个刻着墓志铭。

 

奥黛丽仔细地观察着格尔曼先生,这位冒险家先生很擅长表情管理,没有泄露出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但是奥黛丽依然从他目光停驻的时间长度里捕捉到了某一格。比起那些只有名字或是只有照片的人来说,她没有显得那么寒酸。墓志铭上写着,她是个人。

 

真是个奇怪的墓志铭,奥黛丽想。她很容易联想到了冒险家先生,这很像是他的风格。

 

眼前的墓园像是水波一样荡漾开成一片光幕,格尔曼先生率先走了进去,奥黛丽提着裙摆也追了上去,他们又穿进了一排低矮的很有当地人特质的房子里。格尔曼像是能够自动追寻到目标一样走向了某一间,路上的行人把他们当成是透明人一样,他站在并没有擦得很干净的窗户前往里看。奥黛丽看到了集体墓坑骨灰格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她虔诚地向海神祈祷着,奥黛丽发现她能够听到她的心声,她在默念,伟大的海神,您虔诚的信徒向您祈祷,保佑父亲能一直平安。好像在她思绪刚散开的一瞬间,土著男人拎着酒瓶醉醺醺地推开了门,奥黛丽有些诧异,因为她一直没有感知到他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

 

布迪,那个土著少女搀扶住了她的父亲。母亲坐在矮矮的石块上缝补着衣服,看到他醉醺醺的样子,忍不住开始絮叨。奥黛丽发现格尔曼先生的目光已经从肮脏的玻璃里移开了,他蹲了下来面前是石头堆砌的墙壁,这刚好是一个孩童的高度,他目光平视着前面的灰黑色的墙壁,上面用其他坚硬的能够留下划痕的石头画了三个小人,两高一矮,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布迪的家。

 

他们一起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穿梭,船夫、渔民、商人们热火朝天地为着明天的面包而忙碌着。这里是他们的家。是妻子、是丈夫、是父亲、是母亲。奥黛丽看向格尔曼先生的瘦削的侧脸,他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惘然。

 

嗡——轮船汽笛声的长鸣在港口穿梭。在之前格尔曼先生的讲述里,他梦里从来都没有见过港口的停泊的大型轮船。在梦境里有时候异常就是突破口,奥黛丽往前走了一步,转头看依然停在原地的冒险家先生,我们去上面看看吧?也许会有想要找的东西呢?

 

她很笃定冒险家先生就是在寻找什么。

 

冒险家先生和医生小姐一起走上了甲板,金黄的阳光洒在刚刚擦拭过的地面上,反射出和海平面一样粼粼的波光。达尼兹跟安德森喝得醉醺醺的,跟穿上的水手手拉着手围着白日就已经燃烧起来的篝火唱歌,歌早就不成调,比鬼哭狼嚎好不过多少。他们两个唇枪舌战互相嘲笑着对方,很快发现不过是半斤八两。跳着跳着他们两个被其他水手戏谑般地围在了中间,安德森有些人来疯,在起哄声里拽着达尼兹开始跳交际舞,两个醉汉跳得左脚绊右脚摔倒在了地上。安德森想跳起来,达尼兹抓着一个垫背的就不放,像是葫芦一样缠绕在一起地上滚了好几圈。安德森疼得嗷嗷叫,大声叫着:格尔曼!快过来帮忙把这个醉鬼拉开。

 

弗兰克背着一个大布袋子,从里面倒出了十八个蔷薇主教。梦里的嘉德丽雅显得有些孩子气,不,你不能这样做,你再这样我就把他们踢进海里去,连着你一起。弗兰克抱着那个空荡荡的袋子,委屈巴巴地四处搜寻帮手,让他找找他的朋友,格尔曼先生一定能够说服船长,让他继续他伟大的实验。

 

奥黛丽蹲在船舱边跟堂娜和丹顿玩游戏,她好像总能让小孩子不自觉的喜欢和靠拢。她抬头看格尔曼先生,他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更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但奥黛丽能够察觉到外层坚硬的石膏在阳光下逐渐软化,像是石灰一样,簌簌地从格尔曼先生身上扑落。他一直站在那里,沉默地望着甲板上发生的一切,近乎不可能聚在一起人和切实发生在他身上的记忆片段交融在一起,这是一场很清醒的梦。

 

船上的水手吆喝着,把锚抛向浅水区,深深地固定住船体,金属的锚扎根进软金色的沙粒里。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下了船。安德森被醉汉压住动弹不得,只能用唯一能够移动的手继续向格尔曼求救:喂喂!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弗兰克因为被中断了实验有些自闭,把自己种进了土里。听到格尔曼要走了,脑袋从土里钻了出来,冲着窗户外面喊,我亲爱的朋友你要不要带点特产回去?妮娜嘀咕,他怎么就自顾自地决定了我们未来号的特产是蘑菇。堂娜一直往靠近岸边的方向跑,跑到甲板的尽头跟他挥手,格尔曼叔叔,常来看我们呀!

 

格尔曼摘下了礼帽,放在胸前,朝着轮船离开的方向行了一个礼。

 

他们又回到了奥拉维港口,港口的广场人声嘈杂,魔术师在簇拥里变换着奇诡的戏法,水手们在酒馆门口争吵打架聚集又散开。小孩子骑在爸爸的脖子上高喊着我们回家啦,她指着某个地方喊,呀,是小丑先生。

 

格尔曼先生。奥黛丽停了下来,弯起嘴角对他笑着,我找到了解决怪梦的办法了。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分岔路口,医生小姐跟冒险家先生告别。她踮起脚亲吻冒险家先生的额头,这是一个轻柔的吻,像是海鸥亲吻海水。

 

“祝你快乐。”

 

在她身后无数白鸽飞扬,镶进了熔金色的落日里。


——


没涉及序列,格尔曼独立出来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冒险家和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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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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