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一个外国数学家问中国的留学生:“一个商场发生火灾被困500人，逃出200人，又进去八个消防员，最后死了多少人？”
留学生:“八个人。”
数学家:“你不懂数学。”
留学生:“你不懂中国军人。”
01
孙翔不知道为什么周泽楷这个人就是阴魂不散的，高中的时候换了十几次位置还是跟他同桌，上军校的时候跟他差了两个年级，最后还分配到一个寝室。好不容易等到周泽楷毕业了，还想着终于瞅不着那张俊脸了，分配个部队正好就分配到周泽楷的队里了。
前男友变成自己上司怎么办，急在线等。
虽然孙翔也知道周泽楷不是那种会给人穿小鞋的人，但是就是看着他那副公事公办的礼貌微笑就感觉堵着慌，再加上来消防大队根本就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纯属是因为在部队里太刺头了得罪了人被排挤到这里来的，他躺大队里的床上瞅着天花板上崩裂的石灰想着想着就更烦躁了。
命运真他妈操蛋。
他从小到大都梦着要穿上笔挺的军装，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保卫家园，为此他跟家里人都决裂了偷偷报的军校，最后军装也穿不上了，床头只有一件深蓝加黄的消防服，瞅着还有点像企鹅。
他抱着那件消防服还正睡着呢，突然电铃就响了起来，他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还摸不着北，但是在部队里也经常大晚上拉练，就迅速地穿上了衣服，赶到外面的时候全队人已经站在消防车那里了。
“芳草路民居那里失火了，现在我们要赶紧过去。方明华控制云梯，吕泊远和我进去，小周你看可以吗？”江波涛坐在消防车里就已经布置完了任务，末了询问了一下周泽楷的意见，看到他点头了，又看向孙翔，“孙翔今天才来还不熟悉我们的流程就跟杜明在消防车里随时准备支援。”
因为是深夜的原因路上没有什么车，消防车很快就到了失火地点，居民们惊叫着往外跑，五楼的地方还冒着烟，火光烧得半边天都红了，有孩子尖锐的哭声也有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骂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在一起。
江波涛找逃出来的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对已经严阵以待的吕泊远说，“现在501还有一个老人和她的孙女在里面。”
杜明的云梯也来了，吕泊远先爬了上去，他在上面摇了摇头，江波涛在通讯器里说，“里面的人已经晕倒了。但是窗户都有防盗网，请求支援！”
孙翔看了一眼周泽楷，他迅速地戴好防护面罩，从车里钻了出去，还没有等孙翔反应过来就已经进入了火场，没了踪影。
平时显得腼腆内向的周泽楷在这种时候行动力超强，他没有迟疑，就把最危险的任务派发给了自己。
孙翔转头问方明华，“方哥，周泽……队长他一个人去行吗？”
方明华笑了笑，看向五楼的火光，“队长在这里待了五年，现在还没有牺牲，这就是他的能力。”
“是啊，其实三四年前上面就准备把队长调去机关，但是他一直都没有答应。”杜明伸出脑袋跟从云梯上面下来的吕泊远他们打了个招呼又继续跟孙翔说，“那去其他部队啊，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呢，这叫用兵千日。”
杜明说着还挺骄傲的，“我告诉你，他们有时候武警一年救的人指不定还没我们一个月救的多呢。”
还在说话呢，周泽楷就从楼道上下来了，现在火势也被控制住了就些烟味还在空气里荡漾呛鼻，他背上背着个小姑娘，怀里抱着个老人，看着他们进了救护车才走回消防车里。
他抿了抿嘴，对孙翔轻声说，“他们没事了。”
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但是孙翔知道现在周泽楷心情相当好，那眼底的高兴和满足是藏不住的。
“你那么高兴干嘛？”孙翔说。
“嗯！”周泽楷用力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个笑来，“没有人出事，开心。”
才刚刚加入消防大队的孙翔现在还并不理解周泽楷只因为没有人出事就开心成这样的感觉。之后他跟着他们出了几次勤，才知道看着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是一种怎样绝望的体验。
02
并不是所有努力都会有回报。
在孙翔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能够救下的人，最后被火海吞噬，那个小女孩的脸上混杂着绝望和惊恐的表情，她黑色的眼睛里还有对生的渴望，她想要活下去，她还只有十几岁。孙翔疯了一样想再冲进去，却被周泽楷一下拉住，孙翔无论怎样也无法挣脱开他的桎梏，孙翔还看着火里的那个地方，女孩生命消失的地方，他明明看到了，却无法突破身体的极限去拯救她。
一直到回消防大队，孙翔一直低着头，其他队员都回自己房间里休息了，他一个人跑到大队的林荫走道的椅子上坐着，他在想自己要是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够从死神手里夺回那个女孩的生命？
周泽楷也跟着走了出来，他看着孙翔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明白孙翔不是需要安慰的人，他能够比谁都坚强，但是他也很容易钻牛角尖，撞破南墙也不会回头。
“孙翔。”周泽楷跟他并肩坐着，“这不是你的错。”
孙翔依然不说话，周泽楷特别懊恼自己为什么嘴巴这么笨，江副队和杜明他们嘴皮子那么溜，到了他这里却总是讷讷不知道说什么。他情急之下伸出手掰过他的脑袋对着自己，看着他有些微红的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他认真地说，“我是你的队友，我们一起承担。”
“把你的难过，分一半给我吧。”他垂下眼睛，温柔地看着孙翔。
周泽楷在轮回消防大队待了五年，他见过很多很多人力无法挽回的事件。比如火势太大消防员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还在里面挣扎的人们死去却无能为力。他看到报纸上面的伤亡人数，还有上面家属们痛不欲生的脸，他都会感觉非常难过，水火无情，他们终究只是普通人类不是救世主，他们没有办法拯救所有人。
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从来不会放弃。
轮回消防队的前任队长就是死在火场里，本来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但是躺在担架上的女人突然尖叫说她的孩子还在里面，张益玮二话没说就跑进了火场里。
他被大火吞噬，就再也没有出来。
此次火灾，死亡人数：1
那个小孩其实早就跑出来了，只不过因为害怕躲到了隔壁居民楼的同学家里。张益玮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确认到底里面是否还有一个孩子。但是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冲进去把他带出来。
值不值得？刚刚进这里周泽楷偶尔也会想这个问题。但是当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火灾，看着大火煅烧后苍凉荒颓的景象，看着死亡者的家属们跪在废墟里哭嚎的样子。他笃定，张益玮队长也不会后悔。
他们是消防员，他们的职责就是，跟死神赛跑，尽自己所能救出所有人。
为此即使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03
怎么救火，一般人认为的是水能灭火，主要是靠高压水柱，靠消防车灭火。但是在火场温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仅仅是用水灭火反而会导致火势蔓延到其他建筑，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走进火场里，把火势从建筑物里赶出来，内部灭火。而要做到这一点，就意味着他们要深入火场，在将近五十度甚至更高的高温下行走，即使眼睛被烟雾熏到睁不开他们也要尽力把火势控制住。
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用身体去阻止火势的蔓延。
吕泊远闲着没事的时候写了一副字，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吴启还笑话吕泊远叫他吕介石，但是当江波涛把这幅字裱起来挂在轮回的大厅里的时候，每一次出勤，他们都会再回头看看它。
为什么成为消防员。为了能够高空作业，只要没有任务就要在四五层楼高的训练塔上锻炼体力锻炼身体平衡。他们穿着厚重的消防服冲进火场，为了保持清醒不停给自己浇水，本来就有十几斤重的消防服膨胀到二十多斤，他们就是要背负着它，同时还要把被困在火场里的人带出来。
而在不出勤的时候，他们就是最不起眼的警界螺丝钉。甚至有些民众都以为消防员算不上警察。他们拿着微薄的工资，却穿越在生死之间。
“我们这种人啊，最光荣的一天就是嗝屁的那天。”一次救火完毕后吴启在消防车里笑着说，“那时候就是为国捐躯，就是英雄，整个城市的人都能认得你的脸。”
“不过啊，过个几天也都忘了谁是谁了，但是怎么说也是能有个辉煌时刻不是吗？”
04
当消防员工作挺忙的，是真的忙。忙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
杜明有个女神，还是暗恋着呢，一直琢磨着哪天带一把玫瑰花去表白，然后三年了，他想订玫瑰花的那家花店都倒闭了，他都没有找到机会去告白。
消防员的工作不只有救火这么简单，有时候大半夜睡得好好的也会因为因为长得太胖了戒指卡进手指里快坏死了这种原因出勤，上演十八般武艺。这方面方明华是行家，那什么谁的小兄弟被什么环啊瓶口给卡主了，谁作死把灯泡鸭梨给塞嘴里拿不出来了，差不多都是方明华去解决的。周泽楷就负责貌美如花。有时候出勤遇到比较难缠的，比如小朋友啊内分泌失调的中年妇女啊，就毫不犹豫地把周泽楷给推出去用美色诱惑他们，瞅着那人畜无害的小哥哥，谁忍心让他难过啊，就只能乖乖配合工作了。
楷楷很委屈，但是楷楷不说。
孙翔是全队体能最好的，跑得快跳得高，而且年轻敢冲敢闯，就是耐性还差点，所以一般什么救跳楼跳桥跳海的人的任务不会让他参与。有一次接到任务说是六楼天台上有个姑娘跳楼，消防队赶过去的时候小姑娘就坐在空调外部机上面，歇斯底里地叫，“别过来！”
江波涛观察了一下，对他们说，“旁边那个房间那里也有个窗机，最好找个体力比较好的队员到那里去随时准备救援。”
他看了一眼周泽楷，他前几天着凉了现在还在发烧中，很明显体力难以支撑这次任务。而其他的吴启杜明吕泊远等人弹跳力不足，如果小姑娘跳楼他们很难跳过去拉住她。
这时候孙翔站起来，“我去。”
周泽楷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紧紧握住他的手，“我……”
“周泽楷你特么病傻了？？？你现在已经三十九度了你还骗江副只是低烧。你现在上去是想死吗？”孙翔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周泽楷，英雄当太久了很累吧，分我一半呗。”
当时是三九天，夜间温度极低，江波涛一直在天台上往下试图劝慰女孩，孙翔就静静地蛰伏在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但也不敢动弹，如果有细微的动静很容易刺激到她的情绪。
小姑娘从一开始尖叫到后来没有力气就坐着，对江波涛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时候孙翔在五楼的窗外一动不动已经坚持了五个小时了。
他小范围地活动了一下关节，为了避免过会营救的时候身体僵硬了。
就在那一瞬间，小姑娘身体摇晃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寒风吹着她发烧了体力不支，快从窗机上面掉下去了。
孙翔跳了出去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想要把她拉住。但是窗机上有露水结冰了太滑了他在上面也没有站住，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坠落了下去。
他当时什么都没有想，他就想着他要看着她，不能让她跳下去。
他没有江副那么厉害学过心理学，他也没有周泽楷亲和力加成，他就是一匹不驯服的狼，从军校到部队他都是刺头，没有人喜欢他。但是好在，现在他并不孤单。
他们一起掉在了气垫上，救护车来的时候，孙翔还紧紧把小姑娘锢在怀里。他还有心思睁开眼对周泽楷笑，“你翔哥这次帅吧。”
周泽楷紧紧握住他的手，因为在室外待得太久他的手是冰凉的，这样的冰凉让他恐慌。
气垫在高空坠落有时候起不到作用，但是孙翔不管怎么样也是个有经验的消防员，尽量减少了冲力，小姑娘是除了在上面吹久了发烧没什么大事，现在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了。孙翔有些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但是总体而言也算是万幸。
这样的事情他们经常发生，在生与死之间游走，是他们的使命。
05
“我决定了！今天我要去跟我的女神告白！！！”七夕那天正好杜明休假，他一大早就激动地宣布。
“都三年没见了，要是你女神有了男神咋办。”吴启给他泼冷水。
“当当当当！我早有准备！”杜明掏出一捧花，“我特地买的康乃馨，要是女神有男朋友了就说是友谊的花朵，要是没有诶嘿嘿嘿……”
老实人方明华很想去纠正他貌似没有人会拿康乃馨去告白，但是看着他一脸幸福的傻笑就决定自己还是闭嘴吧。
杜明乐颠颠地捧着花还没走出大厅呢，电铃就响了起来。
条件反射地他就把花给扔地上了，迅速地穿好了消防服。来到消防车前集合。
这次失火的位置是城东的一家化工厂，因为安全措施不合格，导致了燃料爆炸。
化工厂失火，是消防员死亡最多的地方。
但是他们没有人去迟疑，他们知道哪怕是一秒钟都有可能会导致受困群众的死亡。
化工厂的灭火只靠水不仅不行而且有时候会导致火势的扩大。这次灾情非常严重，周泽楷决定轮回全体都进入火场救人。
因为消防站离城东比较远，他们赶来的时候已经在工厂里发现很多具工人的尸体了。
你知道火场是一种什么味道吗？呛人的烟雾和被烧焦的肉味一直萦绕在你的鼻端。这可不是烤肉的香味，人类的脂肪被烈火煅烧，散发出来的让人作呕的味道。往往救一次火，回去就根本不想吃肉，但是不吃肉就没有办法保持体力，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把肉放进嘴巴里。
高热导致空气都扭曲了，他们一般都很难看清前面的路，只能靠之前背的地图勉强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个位置，但是地图这个东西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更多的时候就是靠自己的直觉。就像吕泊远说的，“当消防员就是在赌博，要不要我们下个注，看这次出勤会不会死？”
死亡这种事情他们都看得很淡了，作为危险度仅次于拆弹组的消防员，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每一天对他们来说，都可能是世界末日。
“周泽楷队长，周泽楷队长！根据工厂厂长，在C3地区有堆放大约一百公斤的易燃品。周围还有员工住宿区和居民楼，你们不能让火势蔓延下去！！”通讯器里是上级的指示。
周泽楷言简意赅，“易燃品，C3区集合。”
到C3区的时候火势已经快蔓延到这边了，一百公斤的易燃物不能迅速转移，所以只能去控制火势不能让它蔓延到这个区域。消防员的空气呼吸机只能支持大约四十分钟的氧气，杜明在去往C3区域的途中看到了一名因为缺氧快要陷入昏迷的男子，他没有犹豫把呼吸机递给他，男子用力地吸了两口，杜明捂住鼻口跟他指了个方向让他往安全通道跑。
等到看着那人从他的视线里消失，杜明摇晃了一下身子，试图匍匐前进避免浓烟入鼻，但是他终究是眼睛模糊了，头脑有些混乱。在火场里遇到任何情况都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否则别说救人连自己都很难出去了。
火烧得越来越大，烟雾也越来越浓，杜明依稀间听到有哭声，他用干粉灭火器暂时压制了火势。柜子里有个女人，她蜷缩着身体用湿纸巾捂住口鼻，所以才没有被呛晕。她看到了杜明，连忙扑上去，“消防员同志，消防员同志，救救我啊！我还有个孩子，他才三岁啊，求求你救救我！”
杜明没有犹豫，迅速把消防服脱给了那个女人，对她说，“你穿着，走！”
“消防员同志！”那个女人隔着消防服叫了一声，“那你呢？”
“我还有我的任务。”
杜明只身奔赴火海。
06
这场任务轮回去了七个人，只回来了六个人。
杜明永远地沉睡在了那片荒野里。
在烈士墓园里，杜明的女神和她的丈夫一起给他献上了一捧粉色的康乃馨。
孙翔看着墓碑上的文字，站直身子向它敬了一个军礼，周泽楷等人紧随其后。
“后悔吗？”周泽楷问孙翔。
“从不后悔。”孙翔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们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哀嚎。
他们站得笔直像是一棵棵青松。
我有坚硬如钢铁的皮，烈火锻造的魂，骨缝中刀匕，肩头上荆棘，都不足以让我哭泣。
我们是，中国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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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这个题材我很想写，但是最近追剧追得都忘了咋写文的了，最后这篇文我不是很满意。这个梗谁想写都可以拿去，不用问我，唉就真的很想看这样的一篇文。
看了一些资料但是还是没有参观过……专业知识储备还是不够，可能会有很多bug……大家将就一点。
这里的消防服我用的黑黄两色的那种……就感觉跟轮回队服可能稍微像一点。开头那段来自青年文摘（貌似是这个），我也是因为这段话想写这篇的。
带一把我的本宣粮食向短篇本《山河敬我》
我想我有点时间回来修一下这篇吧，真的头秃orz窝追剧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