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没梨 —

孟婆和他的番茄鸡蛋汤

是个肾不太好的孤魂野鬼跟高岭之花孟婆(男)谈恋爱的三俗故事。

 

——

 

“老妹,请问一下,这地府有没有厕所啊,我有点尿急。”我拽住孟婆的袖子焦急地问。

 

“没有,你就地解决吧。”孟婆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放下兜帽,露出一头长长的银发,“还有,我是男的。”

 

不仅是个男的,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的。

 

“那你为什么叫孟婆啊?”我有点愣住了。

 

“为什么男的就不能当孟婆了?你吃的鱼香肉丝里有鱼吗?老婆饼里有老婆吗?夫妻肺片里有夫妻吗?”孟婆反唇相讥,甩开了我抓住他袖子的手,一脸不耐烦地把汤递到我手里,“要喝喝,不喝拉倒。”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看着不知道洗干净了没的破碗里乘着一碗不知道隔夜了多少天的汤,汤上面还飘着红红黄黄的一些东西,我凑近一看,发现可能是长得比较畸形的番茄和鸡蛋。

 

“我能选择不喝吗?”我有点嫌弃。

 

“可以。”他这时候倒是很好说话了,然后也很和善地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了一把斧头,“你的记忆都在脑袋里,把你的头砍掉就不用喝汤了。”

 

我后退了一步,以壮士断腕的姿态迅速把汤倒进了嘴巴里,生怕喝慢了脑袋直接落地了。

 

“喝完有什么感觉吗?”他问。

 

我看着他的俊脸,非常诚实地说,“更想尿尿了。”

 

“……”

 

“所以我可以去尿尿吗?”我继续问。

 

他嫌弃地看我一眼,“看你履历上写的还是个大学生呢,怎么说话这么粗鄙,不可以文明一点吗?”

 

“所以我可以去如厕吗?”我从善如流。

 

我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孟婆也跟在我后面,一脸不耐烦但是又不得不跟着的表情,跟我上辈子不仅欠了他几百万拿来吃喝嫖赌还把他纳为小妾似的。

 

“万一你跑了怎么办,我每个月可是有业绩的。”他踹了我屁股一脚,“要尿尿,不尿继续回去跟我喝孟婆汤。”

 

“你说的,要文明。”即使有点憋不住了,但是我还是很认真地纠正他的错误。

 

“干卿鸟事。”他冷着脸吐出粗鄙之言的样子居然让我觉得有点带感,我觉得我可能是被尿憋傻了,为了避免产生更加丧心病狂的想法,我加快了过桥去河边的步伐。

 

我在冥河边站定,看着里面挣扎着的面目狰狞的冤魂,手放在裤子边要脱不脱,有点犹豫地扭头看孟婆。“这……我尿嗞他们头上……不太好吧。”

 

他环抱着手臂冷淡地看着冥河里的苦难众生,又挑眉看我,“怎么,你可怜他们就下去陪他们呗。”

 

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在小命和怜悯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开闸放水放了一半,正觉得脚踝有点湿,还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变成鬼了就尿歪了,低头一看,是河里的一只鬼直接伸出了湿漉漉的爪子抓住了我的脚踝,正要把我往河里拖。

 

我一瞬间吓得裤子也不提了,拼命就往岸上跑,但是那骨手跟黏在我皮肤上似的,完全挣脱不下来,我焦急地向孟婆求救,但是他依然冷漠地站在岸边,一副干我鸟事的欠揍表情。我感觉我的脚趾几乎都已经没入冰冷刺骨的冥河里了,耳边是孤魂360度环绕着嚎叫,我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你想看戏,没门,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孟婆黑袍的衣摆,看他一下没有站稳晃悠了一下,就趁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更像是溺水的人死前想找个垫背的。

 

冥河里的鬼魂抓我是如此,我拽他亦是如此。

 

他怒视我,但是最终还是施法弹开了那只抓着我小腿的鬼魂,它最后哀嚎着跌回了冥河里,继续在河水里翻滚,伺机寻找下一个猎物。

 

而我被孟婆以非常不男子汉的姿势公主抱,他漂浮在冥河的上空,衣袂飘飘。我低头瞅了一眼那个高度,吓得赶紧拽住他的衣襟,恨不得把脑袋都塞进他怀里,黄天在上,我真的不是为了揩油。

 

“你再乱摸,我就把你直接丢下去。”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

 

我收回了环住他腰肢的手,然后有些迟疑地说,“孟婆老哥……”

 

“有屁快放。”他不耐。

 

“我好像……又想嘘嘘了。”我恨不得把头埋进河里那个不停地尖叫的尖叫鸡的嘴里。

 

他嫌恶地把我丢到了岸上,开始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你是不是肾不好?”

 

“不瞒你说,我就是因为上厕所太着急了脚滑撞台阶上给磕死的。”我真的非常不甘心,倒不是说不甘心以这样奇葩的死法挂了,而是一直到死都没有尿完那一泡尿让我非常怨念,死了也成了个憋死鬼,太惨了。

 

“哦。”孟婆倒非常高贵冷艳,不过想想他当孟婆这么多年什么奇葩死法没见过,见怪不怪了。

 

“所以你为什么喝了我的孟婆汤之后还没有忘记前世的事情?”孟婆抱胸看着我,“你这让我很难做。”

 

“可能我体质比较特殊?”我弱弱地举手,其实我心里想说,是不是因为你的番茄鸡蛋汤做得太三无了导致直接变质,但是为了我的小命,我选择闭嘴。

 

“看起来是挺特殊的。”他嘴角勾起了个弧度,但是没有笑的意味,“我还真没见过几个死得跟你这么欢脱的鬼。”

 

“死都死了,还能怎么办呢。”我叹气,“孟婆大人,我下辈子能投胎成人吗?”

 

孟婆没有说话,他挥了一下长长的袖子,然后揪住我的耳朵把我从奈何桥这段重新拎到对面去,然后把我按在他煮汤的摊子旁边,掏出了一缸子写作孟婆汤读作番茄鸡蛋汤的玩意给我抱着,“喝。”

 

我抱着那比我脸还大的缸子一脸懵逼地看着孟婆,“这……不成吧,我喝完了后面的兄弟喝啥你说是吧。”

 

“我说行就行,喝。”他依然非常冷漠且粗暴。

 

我屏住呼吸无奈地抓了个碗舀了一碗坐在旁边慢慢地喝,然后看着孟婆又开始了他的工作,站在桥头给每一个路过的魂魄递孟婆汤,所有的魂魄在喝完他的孟婆汤之后生前的容貌都变得模糊,魂魄变成了纯白色,被奈何桥上的引魂灯牵引着往前走,走过桥,直到消失在迷雾深处。

 

我低头看了一眼我怀里的缸子,还有里面的孟婆汤,在孟婆的死亡凝视下,我又往嘴里舀了一口,冥府没有日月,但是按照正常时间流逝,我应该起码在他旁边喝汤喝了三天了,喝完了一缸他又用大勺给我添一缸,喝到我最后生无可恋地对他说,“你直接弄死我吧,我不想再喝了。”

 

“忘记不了过去的魂魄,最后只能投进冥河里。”他瞥了我一眼,“就是你每天撒尿的时候路过的那条河。”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抱着缸子干了一口番茄鸡蛋汤,还吧唧吧唧了嘴,装出一副喝到了绝世美味的样子,非常狗腿子地对孟婆说,“我突然觉得这汤真好喝啊,再喝十年也不会腻!”

 

我才不想让人尿嗞我脑门上,即使变成了鬼我也不愿意。即使孟婆反复跟我解释了其实现在为止只有我一只鬼违章在冥河边嘘嘘。

 

但是无论我喝了多少孟婆汤,最后还是什么都忘不了,唯一的效果就是让我跑冥河上厕所的次数更加频繁,到后来孟婆可能也嫌烦,都懒得看着我了,反正也知道我跑不了多远,毕竟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跑,但是这冥府我也不熟,两眼一抹黑,上次一不小心跑到人家拔舌地狱去了,差点直接被鬼差按着拔了舌头,最后还是孟婆及时赶到从他们手中救下了我。

 

“拔了也好,免得聒噪。”但是他嘴巴上还是要这么说。

 

虽然他这人(鬼?)看起来确实冷冰冰的,但是实际上还是挺心软的,有鬼实在有难以割舍的牵挂,徘徊在奈何桥边不愿意饮下孟婆汤,他都耐着性子劝解,劝解不成就直接动手灌(……),虽然我在旁边看着,还是动手的次数远远大于讲道理的次数。

 

“一力降十会。”他灌完满意地拍拍手,然后继续用铁勺子舀了一勺番茄鸡蛋汤扔我锅里,开始欺压我,“喝。”

 

为了生活,忍辱负重。我一口饮尽了碗里的孟婆汤,我觉得我喝的不是汤,而是西湖的水,是我的辛酸泪。

 

 

“我不喝。”一老妹无视孟婆的美色诱惑,直接把汤泼到了他脸上,我看着他冷着一张脸,银色的长发上挂着几块番茄和蛋丝儿稍微有点好笑,但是忍住了,没有笑出声。

 

“我要回去,我现在还不能死,我一定要回去复仇,给他们好看!”她怨毒地说。

 

“不用啊,你现在就很好看了,不用更好看了。”趁着孟婆还没有撸袖子直接开灌,我插嘴,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说啥,大概纯属每天对着一个大冰块说啥都跟自己单口相声似的,还要接受冷气袭击太痛苦了,突然来一个能喘气(?)同类,想紧紧把握机会聊两句。

 

那姑娘也愣了,看向我,“你谁?”

 

“我是孟婆!”我理直气壮地挺胸,然后看了一眼孟婆,“呃……的小助理。”

 

“……你们冥府分工还挺明确的,孟婆还要助理?”大概确实是第一次来冥府参观,任是满腔不平,姑娘还是忍不住吐槽。

 

打开了话匣子就好办了,这业务我熟练。对了忘了介绍,区区不才在下,还活着的时候是我们公司业务传奇,我们公司干啥的?关注人生命类健康和福利的大事业,俗称卖保险的。反正就是活人能说成死的,死人……死人都不能喘气了说个锤子。当初就是因为跟客户聊得太嗨导致憋得来不及了,奔厕所太过急切直接嗝屁,不得不说是保险界的一大损失。

 

我跟那姑娘排排坐,从诗词歌赋聊到了人生理想,又深入挖掘她的内心世界,她痛哭流涕地跟我讲述她后妈她后妈的儿子她渣男男朋友她糟心亲戚等等等等,我也顺势跟她聊起我的悲惨童年,我们一起抱头痛哭,讲得口干舌燥相见恨晚,恨不得当场结拜,孟婆就抱着胳膊在旁边冷漠脸看着。

 

讲得正入迷呢,正说到回去以后要怎么复仇大杀四方,我给我俩一人倒了一杯水,自己先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然后递给她,“讲累了吧,先喝口水吧。”她接过杯子也咕噜一大口,然后正准备继续跟我讲她的复仇大计,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她到底要找谁复仇,她空洞的眼睛看向我,我也对她笑,还跟她挥挥手,“喏,来世投胎投个好人家哦!”她的面容也模糊了,变成了纯白的魂灵顺着引魂灯的方向飘去,她手上的水杯颓然坠落在地,我把它捡了起来用袖子擦拭干净,然后递给孟婆。

 

我对着他笑,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他坐了很久,然后突然转头跟我说,“她没有办法投胎的。”

 

“啊?”我正在喝孟婆汤,呛了一下。

 

“有执念的人,最后都会投进冥河里。”他的手指向缓慢流动的黝黑的河水和河水上飘动着尖叫着的魂魄,像是氤氲水汽,还有冥河里最亮的光柱,照亮了黑色的河流,“她也会进去。”

 

“这样啊。”我点点头。

 

“你说的是真的吗?关于你的事情。”他问我。

 

“不是啊,我编出来骗她的。”我支着下巴看桥下的冥河,“等我也进去的时候,要是遇到她,我就跟她诚恳地道歉。”

 

“骗人。”孟婆说。

 

“我从来不会骗人。”我反驳他。

 

“你这句话也是谎话。”他又埋头酿制他的黑暗番茄鸡蛋汤的,任我再怎么逗他他也不理我了,我觉得没趣,就盯着过桥的形形色色的人看。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执念,对来生的期望。我觉得很有意思,我戳了戳他的腰,“你当孟婆多久了?”

 

“不记得了。”他说,“很长时间了。”他看着他指尖银色的发丝,“它以前还是黑色的,不知不觉,就已经全部变白了。”

 

我点了点头,“哦,原来地府没有理发店。要不然你去焗个油就可以了,保证你还你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唉,我想起来我出租屋里还要一张理发店的贵宾卡,打六折呢,不知道最后便宜谁去了。”我望着冥府没有变化的漆黑的天空,叹了口气。

 

我站起来,把手插进裤兜里,笑嘻嘻地问孟婆,“我去嘘嘘了,孟婆老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咱比比谁嗞得更远?”

 

他连个多余眼神都欠奉,直接把我当成空气。

 

我也习惯了他的冷漠,自己跑过奈何桥找块地解决去了,这段时间在这里待着,过奈何桥跟过自己家门似的熟练得让人心疼(。)

 

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看着他还在熬汤,蹑手蹑脚地绕到他面前,“当当当当当!”我把手里的花塞进他的怀里,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看了眼手里的红色的花,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刚刚路过一片彼岸花花田,觉得它们很配你,就摘给你了。”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反应,“开心吗?”

 

他沉默了半晌,“这个花学名叫石葱,本来冥府的气候是长不出来的。然后相传有一天冥王尿急,以为没人知道,就跑冥河边撒了一泡尿,这花,就长出来了。”

 

我愣住了,忍不住,“这冥王咋这么没有公德心。”

 

“理解一下,当时冥王刚刚上任,刚从六道轮回超脱出来,不太习惯。”孟婆说。

 

“但是,谢谢你。”他说,“很久很久,没有人送过我花了。”在细长的花瓣掩饰下,我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

 

我知道,他笑了。

 

再坚固寒冷的冰山也终于开始消融。

 

 

他开始不怎么给我灌孟婆汤了,也习惯了安静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聒噪不休的话痨,每天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再就是对冥府的各种八卦评头论足,完全看不出不久之前还战战兢兢随便遇到个鬼差就鞠躬作揖的胆怯模样。我好像知道孟婆貌似是冥府里挺大一官,其他的不会,狐假虎威这事儿我还是业务熟练的。跟鬼差大哥打牌,牌技差输了个底朝天,就耍赖躲在孟婆身后跟他们做鬼脸。而孟婆呢,虽然看起来特别高岭之花,实际上在人际交往方面技能点为零,平常除了跟我说话之外,都不怎么搭理其他人,不是不愿意搭理,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经常看着他远远看着一群鬼差聊得火热,他一过去他们笑容立马收敛老老实实地低头叫他孟婆大人。

 

“你们为什么这么怕孟婆呀。”我打牌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提到。

 

“孟婆大人的前一任其实是上任冥王,而取代孟婆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死上一任孟婆。大人连冥王都能够杀死,几乎是整个冥府最强大的存在了,连现任冥王都不敢触他霉头呢。”鬼差说。

 

我点了点头,眼尖看到某个三只手的鬼差开始耍老千,吆喝着让他叫出藏着的牌面,迅速岔开了话题。

 

我回到奈何桥头的时候,他倚在桥边看着冥河,锅里的汤汁汩汩,水汽氤氲,他的脸藏在其后,看不起表情。

 

“你看到冥河里最亮的那根光柱了吗?”他问我。

 

“看到了。”我点了点头。

 

“里面镇压着上任冥王。”他的银发被风吹起,水雾也被吹散,露出他的脸颊,他依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那他肯定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我点点头,“肯定是个大坏蛋。”

 

孟婆定定地看着我,看到我发毛,看到最后他低声笑了起来,我不懂他在笑什么,但是突然看到冥河的水突然沸腾起来,那光柱剧烈地抖动着,连同其他的尖叫着的冤魂,声音又高了几个八度,跟被踩了肚子的尖叫鸡似的。我抓紧了孟婆的袖子,他扭头看着我,甚至带着笑意,“你害怕吗?”我点头,他嘴角勾了一下,“你不用怕的。”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我,眸子里好像什么都盛着,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飞身迎向那光柱,迎向被镇压在冥河里的魔王,曾经的冥王,曾经被他杀死的冥王。

 

我看到冥王打了个哈欠从光柱里走出来,看不清脸,但声音懒洋洋的,跟刚睡醒似的,“老哥,我睡觉睡得好好的,你干嘛,又要杀我一次?”

 

孟婆对他依然不假以辞色,提着他的剑就劈了过去,冥王吓了一跳,“靠,你来真的啊,我睡了这么久技能都忘干净了你这也太阴了吧。”

 

我越听越觉得这语气和声音耳熟,从奈何桥跑过去,追到冥河边,还是没有看清冥王的脸。

 

冥河之上两个光团快速地交锋着,速度快得我看不清,我感觉整个冥府的魂魄鬼差也跟我一样仰着头望着他们,到底谁会赢呢,我心里着急。

 

最后是孟婆把剑刺进了冥王的胸口,冥王的声音不再有中气,甚至还有点委屈,“你干嘛,拿着武器欺负一个赤手空拳的可怜鬼魂,一点也不公平。”

 

“这不是如你所愿了吗?”孟婆说,但是不是对着冥王说,而是面向我。

 

我终于看到了冥王的脸,也是沾染着血迹的,和我如出一辙的脸。他缓缓地跌入冥河,光柱自此彻底熄灭,孟婆倒向我,我连忙伸手接住了他。

 

“现在,万事俱备了。”他对我笑,“就像他教你的一样,把汤灌进我的嘴里,你就可以成为下一任孟婆了。”

 

我看着他,“你一直都知道啊。”不是疑问句。

 

“你这张脸。”他吐出一口血沫,“我轮回十辈子也不会忘记。”

 

“别吧,别太有执念,到时候别说十辈子,直接掉冥河里去当孤魂野鬼了,多不好。”我劝慰他。

 

然后弯腰舀了一碗汤,蹲在他身边,“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

 

“轮回一辈子,你倒是比以前更会骗人了。”他说,“是啊,我知道你的野心,你的企图,你的三流骗小姑娘的把戏,还是会不争气地再次喜欢上你。”

 

“是啊。所以我这样的王八蛋就应该继续承受永生的孤独,你这样又傻又痴的好鬼就应该早点投胎遇到个好人就嫁了吧。”

 

“真会给自己找借口。”他有点不耐烦,“灌不灌了,我赶着去投胎。”

 

我干脆利落地给他灌了一口孟婆汤,他还吐出了一块番茄,嫌弃地说,“难喝死了。”

 

“你也知道啊,你给我灌了多少这玩意你说说。”我翻了个白眼。

 

但是我已经听不到他的回应了,他在我面前变成了白色的魂灵,引魂灯在桥那头闪烁,它顺着亮处指引飘去。连句再见都没有给我留。

 

一朵藏在他袖子里的花落在桥面上,我捡了起来,端详了一会,嘴里嘀咕着,“花叶两不见,真他娘的不吉利。”但是还是把花揣进了怀里。

 

 

成为孟婆的办法是让上任孟婆爱上自己,然后心甘情愿地饮下孟婆汤。

 

我曾经因为自私想要逃离永生,就随便把孟婆的位置丢给他啦,又担心以后自己后悔了,不想一次次轮回了,就留了一半灵魂在冥河。然后把所有工作都丢给他,自己跑了。等厌倦了轮回呢,又回来了,还用了一些自以为高明的伎俩以为他不知道。实际上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从一开始他都清清楚楚。

 

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忽然意识到,被他杀死的那另一半的灵魂其实带走了我的七情六欲,所以,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也自然就没有办法再故技重施去祸害谁了。

 

本来是想着他投胎前,说点好听的减轻一点自己负罪感,现在倒是一语成谶,我骂骂咧咧地搅动着锅里的番茄鸡蛋汤,没好气地扔给路过的鬼魂,“真阴。”我骂他。“真活该。”我骂我自己。

 

他投胎转世快活去了,我得永远待在这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每天熬汤,连撒尿都没个人陪的。

 

我决定等到再等到他过奈何桥的时候狠狠地谴责一下他,然后抓他多灌几口汤,让他尝尝我的手艺其实比他好多了。

 

但是,我在桥头等了很久也没有再等到他。

 

我低头看着冥河里游动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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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12/365)

好久没写bl了,复健失败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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