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希中心、微草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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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杰有些烦恼。
本来他性格就有一些腼腆内向，不太习惯在人多的场合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在新秀挑战赛之后，明显变得要更愿意表达一些，现在他好像又重新被打回了原形。苦闷悄悄地爬上了少年的眉梢，哪怕粗神经如柳非也会关注一下太子的心态，戳了戳旁边的肖云问：“英杰是不是有心事？”
“谈恋爱了？”肖云随口答道。他现在眼里只有屏幕上的练习结果，他的前面一名是刘小别，跟他差了一点三秒，他努力耕耘了一个上午，不过是把一点三化为了一点二五，此时当然没有心情搭理柳非。
“他平常又不去哪儿，跟谁谈恋爱啊？”柳非大大咧咧的，“微草统共也就这么几个女的。”
“英杰的沉默是从上午练习赛开始的吧。”一直戴着耳机不做声的刘小别突然抬起头说。
他一贯跟肖云他们几个也不怎么熟，最多也就是普通队友关系，会接下他们的话茬也实属少见，柳非情不自禁多看了他一眼：“小别，你说说看。”她还有点自得，觉得这句话的语气说得很像是领导发言，颇有点王杰希在训练室里挥斥方遒的意态。心里的小人比出了一个剪刀手，柳非看向刘小别也不自觉带上了王杰希平常偶尔流露出的慈祥和蔼。
袁柏清顺着刘小别的话思考：“练习赛？队长是让我们分两组打团队赛吗？好像确实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有点不对劲的，我看到他餐盘里鸡腿都没吃完。”
“我鸡腿也没吃完啊。”柳非举手发言，大姐大十分慷慨，“你要是想吃以后我的也能留给你。”
“……重点是这个吗？”刘小别失语了，用圆珠笔的笔帽敲了敲桌子，“你们忘记了队长在练习赛里批评了英杰吗？”
“队长哪天不批评人？”肖云作为被批评最多的人非常有发言权，但还是很有良心地给王杰希找补，“当然批评得很对，只有批评才有进步。”
“狗腿子。”柳非在旁边笑他，被肖云瞪了一眼。
“哦，你说的是队长批评英杰冒进了。我当时也觉得稍微有点奇怪呢，因为英杰的性格，队长一贯对他要温和一些。”袁柏清道。
“但是高英杰就是犯了很低级的错误啊，生气很正常。”肖云道，“而且他以后是要当队长的人，怎么能这么点挫折都接受不了，队长批评他还不是因为对他期望大嘛。”
虽然这个解释的确说得通，高英杰因为被队长批评了，所以觉得有些难过，可是刘小别还是不太赞同这个观点的样子。英杰对队长要比谁都尊敬，被指出了错误一贯都是虚心接受的，很少会有这样的小情绪。
“现在可不一样了。”柳非煞有介事地说，“挑战赛之后，英杰板上钉钉就是下一任队长了，情况不同，时代变了。”她话说得不是很好听，但自己没感觉到，还觉得挺有道理的，积极寻找对策，“英杰要是觉得不高兴，我们周末一起团建带他出去走走呗，散散心，总比在微草里憋闷着对着这树里的蚊子嗡嗡嗡要强。”
“算了吧，最后不自在的也是英杰。”刘小别否定了这一项提案。
微草不负其名，绿化做得特别好，好得有点过了，俱乐部大楼外面都是树和草丛，春天的时候还挺生机盎然的，等到了夏天就是大大的煎熬，哪怕提前把门窗关好，把空调打开，还是会有蚊子溜进来叮人。而最招蚊子当属细皮嫩肉的袁柏清，比柳非被咬得都多，柳非还经常笑话他是唐僧肉，哪都能被蚊子咬，连手指上都会被咬。
他们还围着刘小别开茶话会呢，转眼王杰希就推门进来了，袁柏清眼尖，大老远就看到王杰希的脑袋，吆喝一声，一群人作鸟兽散了。王杰希大概刚刚午睡起来，还有那么微末点起床气，脸上没什么表情，停在了肖云背后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他突然说：“没必要继续在这上面继续纠缠了，刘小别擅长的是手速，你不是，你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只能是做无用功。”
肖云被说得低了头，心里有点难堪，突然又被旁边的柳非戳了一下，他以为柳非要安慰他，心里还在想，柳非这个死女人，平常没心没肺的，关键时候也不是那么不懂人情。本来是想装酷一点说，自己习惯了。没想到柳非根本没提这一茬，兴致勃勃地，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对肖云说：“欸！队长的侧脸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原来队长也会被蚊子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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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杰的确有心事。
上午的训练赛王杰希让他们分成两组对抗，在危急关头，即将要把刘小别的飞刀剑逼迫到墙角时，英杰却犹豫了，没有选择使用习惯的方式封死刘小别的退路，而是用了酸雨干冰僵持住他之后朝着刘小别上方冲去。
这个地方在复盘的时候被王杰希圈出来，批评了高英杰冒进。高英杰当时一言不发，接受了批评。的确，按照以前一贯的做法，把对手逼到了地图角落里，要用熔岩烧瓶封死对方的退路，再把对方磨死，这是王杰希教他的做法。但在一瞬间，某种无端的疑惑开始侵扰高英杰原本的思维。像是被教导着学说话的小孩子，学会了上声之后，自己摸索着念出了去声，人跟鹦鹉的区别就是除了模仿之外还会探索新的东西。
新秀挑战赛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队长并不是绝对的权威，可一次胜利来得太猛烈，至今还在发晕，做到的不多，最多是刚好在原本稳固的城堡上破开了一个豁口。他被轻轻地推了一下，风就从空洞洞的、并不坚固的地方穿过去。
在王杰希复盘的时候，高英杰没有提出来。他能够想出来，没有道理王杰希有着远比高英杰更久远的魔道学者经验，他不会想到这一种打法。可是因为这是一个标准的容易失误的错误，很多人会因为操作不当放跑对手，最后导致局面功亏一篑。
在胜利的欢呼狂潮迎向他的时候，比起兴奋，惶恐却也如影随形。有人说起魔术师的坠落时，高英杰好像要比王杰希还激动一些，会认真地去反驳。明明自己还不足够，只是一次胜利而已。傲慢和怯懦权衡，还是后者来得让人更安心。可高英杰毕竟不是吊车尾的小透明，而是从训练营时期就被捧起的天之骄子，心气被自己藏掖着，却也不能说是从不存在。
至少在犹豫的那个瞬间，高英杰想过试一下，他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做到。
可最后他还是没有在王杰希面前辩驳出来，原因也很简单：无法达成是经过了无数次实践证明的，而荣耀在不断地更新换代，技能也在调整和更新，人物等级上限也在提升，即使大步向前，但旧的人却在一步步倒退。
在高英杰挑战赛战胜王杰希之后，哪怕他不愿意去听去看，也知道流言蜚语说的是什么。一直是微草信仰支柱的王杰希在挑战赛上输给了新人，属于魔术师的时代哪怕没有过去，但也象征着正在落幕，正在沉落。这些发言甚至都无关于恶意，王杰希在微草服役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大家更多的是在叹惋和感慨。
日落西沉，又有朝阳升起，一直以来就是铁律，更何况像是电竞这样残忍的行业。
对于高英杰来说，要接受这一点，比任何人都艰难，他对于队长的尊重远超于其他队员，从刚刚进入微草，懵懂茫然，只凭借着游戏天赋在网游里闯荡出来的坏习惯，最后被王杰希缓慢地一点点掰正。他就像是这微草里被种下的一颗树苗一样，王杰希是下面支托住他的支架，哪怕有一天也许他不再需要支架就可以笔直地、挺拔地汲取阳光和露珠，可每一寸曾经被支住的树皮都会铭刻下记忆。
不能说出来，但也不能轻易地从这样的情绪里走出来，高英杰就是处于这种两难的复杂情绪里。
这几天正临着夏季暴雨，空气里的湿度过高，还带着些闷热，到了夜晚才稍凉一些，可汗水依然在后背里蒸发不出来。高英杰郁闷之下，决定到外面去走走。
微草绿化做得很不错，平常也有队员睡前到小径上走走聊天放松一下，不过这几天经常突如其来地下暴雨，树下面也不好躲避，大多数人都选择到宿舍里吹空调。高英杰走在安静的，月光静谧洒落的小径上，银霜一样的月色涂抹在有着不同形状的鹅卵石上，刚下过雨，地上波光粼粼地折射着上一场暴雨，破碎的镜面嵌在这里。
顺着鹅卵石的小径走，可以围着俱乐部走一整圈，高英杰心里存着事情，头也不抬，一直埋着头走，脑子里还不断地重新播放着当时练习赛的场面。他苦闷地想，要是他现在在武侠小说里，说不定就这样闷头能想到走火入魔。
他埋着头走了两圈才抬起头，大约是来自于某种冥冥的直觉，高英杰抬起头，刚好对上了坐在长椅上看着他的王杰希。晚上月光也亮，路灯也亮，落在王杰希的脸上，产生仿佛是聚光灯的效果，高英杰产生了一种大逆不道却又合情合理的想法，队长……眼睛真的是一个大一个小。
王杰希其实在高英杰走第一圈的时候看到他就想跟他打招呼，但没想到手伸出来还没挥一下，高英杰就走开了。出于对高英杰教养的信任，大约是他坐得不够显眼，高英杰没看到他。他也挺会多余动作再回收利用，镇定自若地用那只手拍死了一只趴在他身上吸血的蚊子。
“英杰，这么晚还没休息？”王杰希开口了。
高英杰有点迟疑：“……现在才，九点。”
对于职业选手来说，这个时间虽然算不上早，但也绝对不是晚，以一个张新杰作为衡量标准，这还只是四分之三杰呢。
王杰希没话找话被戳穿了，尴尬的反而是高英杰，他有点后悔自己脱口而出说出的话，对队长太不尊重了，队长怎么可能不知道时间呢，也有可能只是想要关心一下自己。
“平常吃完饭之后出来运动一下也不错。”王杰希坐在长椅上，特地挪了一半给高英杰，失笑，“你不用站着，像是我在训话一样，坐下来吧。”
高英杰坐在了王杰希的旁边，他心里还有疑虑没有消散，所以现在见到王杰希十分煎熬，坐立不安。
他们两个什么也没有说，王杰希本来就是对待什么尴尬场面都能适应的人才，面对叶修的垃圾话也能镇定自若不为所动。高英杰在旁边坐着坐着就有点想掩面逃走，一方面是王杰希无声的压迫，另一方面这里蚊子真的很咬人。所谓微草队长，就是能要在草木茂盛的微草俱乐部小树林里打坐也岿然不动，那他们两个在外面喂蚊子，这是什么魔道学者的特殊修行吗？
下了暴雨不久，却还是一个晴夜，乌云和雾霭被擦拭而去，还没有风，树静悄悄地伫立在他们的头顶。
“英杰，对于今天上午的训练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王杰希突然开口，打碎了夏夜的一片诡异的沉默。他就像是能够轻易看穿高英杰心里在想什么一样，高英杰越是不想要他提，他偏偏就是会把它指出来。
高英杰一瞬间僵在了原地，也像是被王杰希点出了小心思的肖云一样，好像被一根刺钉在了长椅上，他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重新学会呼吸，他回答：“……嗯。”
“对不起，队长。”高英杰道歉，“是我太冒进了。”
王杰希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只是平视着高英杰，没有批评、指责，只是在倾听的样子。
荣耀胜负是非再明显不过的，它太纯粹，没有模糊的中间地带，它格外分明，不通晓你的情理，你的挣扎，还有其他的外在因素。输赢只是硬币两面，朝天上抛下落在地上必然有结果。能够做到和不能做到也是两面，高英杰哪怕不说，事实真相躺在那边，并不是闭上眼睛就是不存在的事物。
“队长……其实，那个地方，我觉得……”高英杰鼓起勇气，他看向王杰希的眼睛，像是想要从里面找到一些情绪，如果是负面情绪，他就立刻搪塞过去，如果是正面的情绪，他是不是可以试探着开口告诉队长。他试图想要找到依据、支柱，可是王杰希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并不懂得高英杰此时的挣扎是什么一样。
“觉得什么？”王杰希偏过头去听，“你在私下有复盘过吗？”
这样平和的目光就像是无声的鼓励一样，却也像是某一面明亮的镜子，在其中，高英杰好像看到了正在蹩脚地隐瞒着自己情绪的自己。
“那个地方，我觉得，我可以做到。”
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高英杰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正在霸图俱乐部门口说嘉世万岁的人，十分不合时宜，随时准备闭上眼睛等死。但王杰希却说，“英杰，你说说看。”
说出来就是在否定队长。其他人的风言风语可以说王杰希的坠落，但是高英杰觉得这不对，他战胜队长只是一次而已，但是队长带领他们赢得了那么多的胜利，怎么能够因为一次失败就彻底否决掉队长的努力呢？
可是……是连他也是这样以为的吗？高英杰心里猛地一跳，也像是被自己点醒一般。难道自己的脑子里也是觉得，队长只要出错一次，之前的权威就荡然无存了吗？可是这应该由他来否定吗？这件事应该由他来做吗？
高英杰抿着唇，只是沉默了几秒钟，脑子里仿佛做了几百次挣扎。
“用熔岩烧瓶封住飞刀剑退路是一种方法，但是在那个地形，他是可以踩在石块上垫脚逃脱的，因为刘小别前辈如果操作得当，可以抓住那个时机，在熔岩烧瓶抵达之前，从包围圈里走出来。”在最开始的话脱口而出以后，之后的内容顺理成章地就泄逸了出来，他越说越确信，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可以做到。
“对不起，队长。”高英杰垂下头，面红耳赤，他说得太忘形了，好像都忽略了队长的存在一样。
王杰希没有说话，这样的沉默压迫得高英杰更加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没有过多久，王杰希站了起来，转过身对高英杰说：“那就去训练室证明给我看你没有做错。”
高英杰试图从王杰希这段话里咀嚼出他的情绪，但王杰希并没有给他多余的考虑时间，已经迈开腿往训练室走了。高英杰只能加快脚步跟上，等到了训练室，打开了电脑，王杰希用的是俱乐部多余的剑客号，而高英杰操纵着他自己的木恩，白日的情景重现，一直困扰着他的场面再一次还原，他自然地沉浸其中心无旁骛。
这一次，应该怎么做？
他说可以做到，队长让他证明。
要证明给队长看看吧。
可是——
高英杰复盘完了之前的动作，在同样分歧的地方停住了。
他正在证明，队长是错误的吗？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他的酸雨干冰就已经洒在了剑客的身上，对方的动作凝滞了下来，踏准了这个时机，高英杰的手速飚了起来，只是一个很微妙的僵硬点。他顺利地临空架于王杰希的头顶，应该怎么做？
一切，其实，已经顺理成章了吧。
剑客的血条清空，哪怕做出了非常努力的挣扎，但也于事无补，败局已定。
做到了！高英杰在心里欢呼雀跃，恨不得现在就拿手机跟一帆说，但是念头产生的时候想到了王杰希还在这里。
王杰希却对他说：“英杰，做的很不错，这样质疑的精神，很值得鼓励。”
“队长……”高英杰有些羞赧。
“人都是会有决策错误的，会因为自己的经验、精力、能力所限而做出不正确的判断，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都有可能发生。英杰，我要向你道歉，上午批评你，是我做错了。”王杰希很郑重地对高英杰说，“你没有做错，你的确做到了。”
高英杰被王杰希的珍重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他也没有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可是这样的影响，却像是种子一样埋在了他的心底。他埋着头，但忍不住偷眼去看王杰希，之前平静淡然的表情已经彻底褪去了，他看着自己写着失败两个字的屏幕，很轻地上扬起了唇角，哪怕幅度很小，可是欣慰依然能够从眼睛里透露出来。
“但是……”大约是被王杰希打通了任督二脉，高英杰一瞬间耳聪目明，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崭新起来了，一瞬间福至心灵，被点醒了一般，有些迟疑地看向王杰希，“队长……你是，故意这样做的吗？”
虽然怀疑队长不太好，可是刚刚才做过同样的事情，再一次提出仿佛只是趁热打铁，很自然的事情。高英杰对王杰希一向有滤镜，觉得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样的地方是真的他没有考虑到吗？
王杰希收敛起了笑容，他面不改色地看向高英杰。
“你觉得我会骗人吗？”
高英杰迟疑地摇头。
“不要多想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他站起来去拉窗帘。
大概是夜风吹了过去，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着训练室的玻璃。高英杰惊呼一声：“啊，队长，又下雨了，我们没有带伞。”
“不是雨。”王杰希打开了窗户，带着水汽的风一起从他们的脸上擦过去，他们一起抬起头，外面莫名其妙降临的雨已经停了下来，王杰希的眼睛里像是正在望向那些从半空悄然滑落的星星。
“是上一场雨，树上残余下来的水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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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杰接替队长十分名正言顺，王杰希连走都走得鞠躬尽瘁，等到他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了，把自己的身影隐匿到了彻底，一直到外界的呼声不再是魔术师，而是继任者高英杰的时候，他如众人所愿，彻底离开了微草。抹去的时候就像是悄无声息落下的雨，等到人茫然地回头，才发现王杰希已经离开很久了，连追忆和唏嘘都显得不合时宜。
阵痛期依然是有的，不过高英杰也都一一克服了过去。荣耀的等级在不断地提升，新的打法和地图也一直在取代旧的招式，他们不断地向前钻研着，给旧的战术打补丁，打到一定程度，原本的船上的木板已经全部重新替换过一次了，上面已经几乎没有过去的影子。
高英杰要烦恼的事情已经不止是某一场比赛的胜利了，作为队长，他还有很多方面需要衡量。他要平衡队员的心态，还要考虑到队内的氛围，他被批评过，不能一味的宽容，很多队员正在叛逆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做什么都不奇怪。
这一届青训营里进了一个少年，很有天赋，但却是个刺头，态度不是特别端正。可能也是有点看高英杰好说话，好欺负。其实对于像是这样的选手，微草是有一个章程处理的，经理能话疗成功就去话疗，要不然就直接交给职业赛场毒打。不过高英杰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处理不好这样的小事。
他一开始去找对方谈话，可是效果甚微，高英杰想了想，最后把他约到了训练室里，把他摁在竞技场揍了一个下午。打完之后，为了不显得居高临下，高英杰还从灭绝星尘上跳下来，跳到了尸体旁边，可是似乎适得其反，看起来像是高英杰在给他的尸体致敬默哀一样。
高英杰依然是那副很平和，很好说话的样子，他很有耐心地问少年：“嗯……你还要试一下吗？”
少年都快被打吐了，要是高英杰放两句狠话，他说不定能顺着吵起来，可是高英杰脾气太好了，让他完全像是碰了软钉子，他最后泄气了，垂头丧气地说：“队长……不打了。”
“好，那我们来谈一下你的事情。”高英杰也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打得也有点累，主要是又要考虑到留手，不能给他带来太大的心理阴影，确实很困难。
软硬兼施地把刺头训了一顿，确实还是消停了一段时间，虽然不说是洗心革面，但至少也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英杰发现这个方法确实很有效果，虽然研究出来颇费了他一番功夫，主要原因可能是他以前太听话了，根本不需要社会的毒打就能很懂事，不是很懂这些正在叛逆期小孩子的想法。
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等那少年出道之后，却又有一段时间有点躲着高英杰，高英杰去问他的时候也闪烁其词。
他旁敲侧击，少年才说出实情：“…………我是觉得，当初我太傻逼了。自己才几斤几两，就觉得全天下无敌。”
原来是遇到了新秀墙，遭到了更多的职业选手毒打，逐渐想起来以前目中无人做的黑历史，没脸见人。终于到了自己会的题目，而不是什么新鲜的困境，高英杰松了一口气。他试图用话疗来治愈新人破碎的心，但是收益甚微，对方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高英杰想到以前王杰希说的，没有必要说空话，要用实际一些的例子让人迅速理解。
“没关系的。”高英杰说，“这种困境很正常，我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候。”
“但是队长你不是平稳度过的新秀墙吗？”显然新人也做过功课，这一招不管用。
“但、但，我也有叛逆期，很瞧不起人的时候。”高英杰磕磕巴巴地说，“我以前……”他绞尽脑汁，最后脱口而出，“以下犯上，打过队长！”
因为不太擅长编故事，嗓子有点紧，高英杰说得掷地有声，震得树叶都摇晃了两下。
“队长，牛逼啊！”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高英杰，像是立刻五体投地，要把他奉为偶像一样，“真的吗？你真的当时揍了你的队长吗？”
“呃……是的。”高英杰骑虎难下，他也不知道本来想着给叛逆少年心理疏导，莫名其妙就给自己也安排上了一段虚假的叛逆回忆，他试图在记忆里找一些他的叛逆事迹，但貌似实在太少了，只能开始现场编造，“当时……队长批评了我，我不服，在小树林里找到了他，我们……在训练室里打了起来。”
高英杰想，这也不能完全是说谎。只不过隐瞒了部分真相罢了。
“但是，你们为什么要去训练室打架？”新人产生了疑惑。
“因为……”高英杰斟酌着，突然想到了，“因为，树林里蚊子很多，会咬我们。”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成功被糊弄过去了。
“那队长你打赢了吗？”
“呃，赢了啊。”高英杰回答。
“牛逼啊！”他一下跳了起来，又尴尬地坐了回去，“队长你别误会，我是不会跟你打架的。”
“嗯，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大家都会有这样的头脑发热的时候，这是很正常的，知错就改就好了，你真的不用牵挂在心上。”高英杰道。
看到高英杰温和的态度，跟高英杰嘴巴里描述的拳打前任队长王杰希，还打赢了的英姿，新人不禁有些错乱，迟疑地问：“队长，你真的……打赢了吗？”
高英杰的眼睛澄澈而平静，这实在不是一双会说谎的眼睛。新人产生了动摇。
“我不会骗人的。”
在后辈的注视下，高英杰镇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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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回了宿舍，高英杰还在微草的俱乐部里踱步。鹅卵石上面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每一年到这里的夏天，总是会下起特大暴雨，像是大雁每一年会往南飞一样，这是总会回来的事情。他步履轻盈地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晚风带着树上湿润的水汽吹拂向他，把很久以前，过去的事情，也都重新吹回来。
暴雨砸到土壤上，砸向铝合金的窗棂、玻璃、仓皇逃窜躲避暴雨的人们，濡染干燥的土壤、龟裂的皮肤。在晴朗的夜晚，树静悄悄的，一阵大风吹过，树叶打着哈欠，残余的雨露飘摇而坠，空气温柔又湿润，像是树重新带回的小型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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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王杰希，给你过的第四个生日了，今年依然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