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没梨 —

奥斯维辛的来电11

这里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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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生活很充实。充实到戴妍琦都来不及觉得痛苦,躺回狭小潮湿的床铺闭上眼睛就能直接睡死过去。她几乎没有时间去回忆谁,去想念谁,去怨恨谁。她被包裹在白色的茧里,跟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一点一点按照他们所期待的改造着。变得沉默,变得乖巧,变得没有棱角,变成一个优质产品。如果不是偶尔做噩梦惊醒在安静的深夜里能够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节奏,她会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死人。

 

活着吗?她在晨跑的间隙抬起头看去,面无表情的少年和少女穿着统一形制的迷彩剪的别无二致的头发,像是木偶一样跟着前面的人匀速前进着,所有人都是黑白两色的,表情也是批量生产的麻木和冷漠。

 

如果是晴天的话,他们会一直跑到太阳升起来。但是就算是太阳升起来了,这片区域好像也是有结界一样,一点阳光也渗透不进来,他们好像是被遗弃在了这片孤岛里,即使云城没有海,但是他们好像能够听到周围的海水呼啸的声音,证明着,他们是孤立无援的,他们就在孤岛之上。而身处于孤岛的他们,每个人也是孤独的礁石,被海浪冲刷着被痛苦冲刷着,没有人会去倾听他们,因为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在这里,连惨叫也都能被宽阔的海浪吸收,如果求救没有被听到,是可以认为不存在的吧。

 

“头低下去。”戴妍琦身后的人说。

 

戴妍琦慌忙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运动鞋不敢再随便乱看,跑了没几步正好和巡逻的教官擦肩而过。

 

等下了早训,戴妍琦才发现她后面站的是楚云秀。

 

即使是在妖魔鬼怪横行的云城军事化训练学院,楚云秀好像也是一个被排斥的异类。虽然戴妍琦没有觉得她跟她们有什么不一样,同样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但是对于她们来说她好像是灾难源,只要谁跟她交往稍微密切一些,就很有可能直接被巡逻员连正字都不记了,直接丢进十三号治疗室。她跟她们什么都一样,只是性取向不太一样。

 

楚云秀,她喜欢女人。

 

戴妍琦想,喜欢女人也是错的吗?为什么呢?她是因为喜欢了一个男孩而被送到了这里,那么楚云秀喜欢女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如果无论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都是错的,那为什么神会创造“爱”这样的情绪呢?

 

她和楚云秀并肩坐在花坛边,坐在树荫婆娑下。她和楚云秀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安静地流淌,过了很久戴妍琦才开口,“早上谢谢你了。”

 

楚云秀摆了摆手,“是苏沐橙拜托我多照顾一下你的。”

 

“啊?为什么啊?”戴妍琦不解。

 

“谁知道呢,也许苏沐橙看上你了?”楚云秀仔细打量了一下戴妍琦,“打扮一下肯定挺好看的,苏沐橙挺有眼光的嘛。”

 

戴妍琦满脸通红地直摆手,“我我我……我喜欢男孩子的!”

 

楚云秀扑哧一笑,“跟你开玩笑的,苏沐橙跟我不一样,她不是同性恋。”

 

“就算是同性恋,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啊。”戴妍琦说。

 

“不是哦。”楚云秀说,“是不一样的。”

 

“要不然我就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可是,我不是同性恋,我也在这里啊。”戴妍琦微微仰起头,看着她。

 

——

 

楚云秀进来的时候,她妈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

 

她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知道这里就是21世纪的集中营,知道进去了除了被电死就只能威慑于恐惧乖乖变成他们想要变成的模样。她妈也知道,所以她一直抱着楚云秀哭,哭到楚云秀浅蓝色牛仔夹克的肩膀上湿了一大块,全是她妈妈的眼泪。

 

她对楚云秀说,“秀秀,妈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对楚云秀说,“你不要恨我……”

 

楚云秀面无表情地甩开她的手直接走了进去。她听到她妈妈在铁栅栏外边叫她的名字。

 

 

楚云秀想她跟其他女孩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也喜欢穿裙子,也喜欢玩洋娃娃,看电视剧哭得稀里哗啦,被大姨妈摧折得死去活来。唯一不一样的,只不过是她喜欢女孩而已。

 

但是好像这是不应该的。

 

在她自以为言论自由的开放的包容的世界里,她说,我喜欢女孩子。然后旧的世界将她驱逐,她从夹缝里窥探到了另一个新的颠倒的世界。

 

她变成了动物园里刚刚空运过来的新奇动物,谁都想来看一眼,偷偷地扒着窗户缝又兴奋又害怕地对同伴说,嘿,我看到她了。

 

看到什么了?看到了一个跟自己有一样皮囊,努力伪装成灵长类生物的怪物吗?

 

子宫和子宫谈恋爱有什么意思呢?

 

好像她活该被物化成个什么器官然后完成自己的繁衍使命,除此之外走的所有路都不是正途而是歪路。她什么都没有做,还是每天上学放学背书写作业,但是她的所有努力都是让自己在歪路上越走越远。因为是少数所以她的声音完全被大多数的喧杂的声音压制,所以她说什么都没有能够听见,她的辩解,她的眼泪,她的无助都是不存在的,她的世界除了墙壁一无所有。

 

楚云秀彻底死心是在,有一天她想去她朋友家,她的朋友脱口而出的,你跟我们正常人又不一样。

 

只是性取向不一样,她就直接被剔除出了正常人的阵营吗?

 

楚云秀当时看着她的朋友捂住嘴,手足无措地站在楚云秀面前,她愧疚,她惊慌,楚云秀也懒得去追究什么,背着书包笑着跟她告别了。

 

在那一天,她真的变成了一座跟外界隔绝的孤岛。她终于发现自己是孤立无援的。

 

所以在她的妈妈哄她说是去看亲戚实际上把车开到云城的时候,她的心几乎都没有起什么涟漪地接受了再次被遗弃的事实。

 

她的世界一直都是这样,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

 

只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立的空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


状态不行这章很短而且没有实际内容,到时候重修肯定得重写一遍,先看着8云秀篇还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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